蒲津關道,宛如一條蜿蜒在大地之上的巨龍,承載著無數的繁華與滄桑。
它是連接河東道與京都長安的重要紐帶,不僅是人員往來的通道,更是河東道向京都長安輸送貢賦的必經之路。
這條道路因蒲津關而得名,蒲津關宛如一位威嚴的守護者,矗立在那裡,見證了歲月的變遷。
每日,這條道路上都是車水馬龍,往來商人絡繹不絕。
他們或是趕著滿載貨物的馬車,或是背著行囊徒步前行,每個人都懷揣著夢想和對財富的渴望。
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個少女格外引人注目,卻也顯得格格不入。
她穿著破舊的草鞋,那草鞋早已被長途跋涉磨得不成樣子,仿佛隨時都會散架。
她蓬頭垢麵,發絲雜亂地糾纏在一起,臉上布滿了灰塵,卻仍難掩那稚嫩的麵容。
她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那是長時間趕路和缺乏睡眠留下的痕跡,
眼中透露出的是無儘的疲憊和堅定。她的腳趾甲因為長時間的趕路,在草鞋的摩擦下,有的已經脫落,傷口處還殘留著血跡,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她依舊沒有停下腳步。
天空中,那掛在天上的毒日就像一個無情的惡魔,肆意地釋放著它的熱力,絲毫不體會下方百姓的疾苦。
強烈的陽光炙烤著大地,黃土地麵紛紛開裂。
少女在這烈日下,嘴唇發白,乾裂得如同乾涸的河床。
她整個人已經陷入了中暑的狀態,身體搖搖晃晃,仿佛下一刻就會倒下。
但她的眼中始終閃爍著一絲光芒,那是對長安的向往。
她眼巴巴地看著往來路過的商隊,眼中滿是渴望。
那乾裂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希望可以從這些過往的行人那裡討上那麼一口水喝,以緩解身體的乾渴和燥熱。
一輛輛滿載著貨物的馬車從她身邊路過,揚起的塵土撲在她的身上,讓她原本就狼狽的模樣更加不堪。
然而,馬車上的馬夫看向她的都是鄙夷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低賤的螻蟻,沒有絲毫的憐憫。
有的馬夫甚至還會故意加快速度,生怕被這個“乞兒”糾纏上。
女孩見狀,咬了咬牙,眼中閃過一絲倔強。她沒有求彆人,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憑借自己的力量走到長安。
她依舊跌跌撞撞地朝著心目中的長安走去,每一步都充滿了艱辛,但她的步伐卻從未停止。
“駕,駕!”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道路上的嘈雜。
一隊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策馬而來,他們的身影矯健而威武,馬蹄揚起的塵土在陽光的照射下飛揚而起,形成一片黃色的煙霧。
剛剛還堵在路中間慢悠悠的馬夫們,一看到那標誌性的飛魚服,頓時臉色大變。
他們急急忙忙地讓出道來,臉上堆滿了敬畏和諂媚,嘴裡不停地喊著。
“大人慢走,大人慢走。”
讓錦衣衛的大人們先走,生怕稍有不慎就會給自己招來大禍。
女孩聽到不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和飛濺的塵土後,下意識地就想要躲起來。
可這蒲津關道就那麼點大小,道路兩旁都是荒郊野外,並沒有什麼可以藏身的小路。
她隻能無助地蹲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腦袋,身體不停地顫抖著,希望這一隊人馬趕緊過去,不要注意到自己。
可等著等著,馬蹄聲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當女孩放下了雙手將頭抬起來時,卻發現一個年輕的男子正坐在馬上,直直地盯著自己。
那男子麵容英俊,劍眉星目,身上的飛魚服更增添了他的英氣。
他的眼神中沒有鄙夷,也沒有冷漠,反而帶著一絲好奇和關切。
其他所有人都騎著馬站立在了他的身後,他們的目光也都隨之落在了女孩的身上。
周圍的商人拉開車簾看到錦衣衛停下了,還圍住了一個乞兒,頓時都來了興趣。
他們紛紛讓馬夫慢點走,伸長了脖子,想要好好看看這出戲。
一個個眼中滿是幸災樂禍,仿佛在期待著女孩被錦衣衛刁難的場景。
女孩見狀,眼神裡的恐懼幾乎都要溢出眼眶。
她不聲不響地就找了一個空檔,朝著長安的方向用著渾身的力氣跑去。
可是她好幾天沒吃東西了,身體早已虛弱不堪,本來就沒多少力氣。
加上口渴難耐,烈日當空,每跑一步都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果然沒跑幾步,她就因為體力不支,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為首的錦衣衛看到這種情況,眉頭一皺,立馬翻身下馬。
他幾步就小跑著來到女孩的身邊,蹲下身子,將女孩扶到自己的懷裡。
他看著女孩那乾裂的嘴唇和虛弱的模樣,心中湧起一陣憐憫。
他連忙將隨身的水壺打開,小心翼翼地將水壺湊到女孩的嘴邊,一點點地灌到她的嘴裡。
清涼的水順著女孩的喉嚨流下,仿佛乾涸的土地迎來了甘霖。
感受著嘴裡突然一陣清涼的女孩感受到了活命的希望,她就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拚命地喝著水壺中倒出來的涼水。
那急切的模樣,就像一個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
過了一會,女孩發現沒有水了,這才慢悠悠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好看的臉龐,那臉龐上滿是關切,女孩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人,在她眼中,像這樣的人,就是彆人常說的,從話本裡出來的仙人。
“還要喝水嗎?”
年輕男子輕聲問道,聲音溫柔而動聽。
女孩無力地搖了搖頭,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男子的臉上。
男子笑了笑,搖了搖自己空蕩蕩的水壺,調笑著說道。
“小丫頭片子還真能喝,喝掉了本大人半壺水。”
女孩聽了,臉上微微一紅,有些不好意思。
男子又接著問道。
“怎麼,你要去長安嗎?”
女孩聽到眼前的這個仙人這麼說,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她也是倔強地點了點頭,聲音雖然虛弱,但卻無比堅定:“我要去長安。”
“好!算你運氣好,我正好要回去,帶上你一起去吧,但是你要知道,現在進了長安城,可就不能隨便出去了,要等著陛下的旨意才能出去,知道了嗎?”
男子認真地說道。
女孩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看著女孩點頭,男子也是沒有猶豫,他輕輕地抱起女孩,一個翻身上了馬,將女孩穩穩地放在身前。
“走!回長安!”
隨著一聲令下,一行人再次策馬前行,揚起的塵土在他們身後久久不散。
……
長安城明德門,高大而雄偉,宛如一座巨獸盤踞在那裡。
南衙十六衛正在這裡忙碌地工作著,他們一個個神情嚴肅,正在仔細地盤查著想要進城的百姓。
如今不比之前,不知為何,百姓像是潮水一般大批大批地湧入長安,使得南衙十六衛的工作壓力驟然增加。
他們不僅需要對進城的百姓進行嚴格的排查,還要詳細地登記每個人的信息。
有時候,當長安的人流量達到了一個峰值,他們還要負責攔截想要進入的百姓,耐心地一個個告知他們相關的規定。
因為上麵下了命令,要文明執法,不能對百姓粗暴無禮。
雖然他們不太懂“文明”的具體含義,但上麵也用大白話吩咐了,就是要用溫和的態度去對待老百姓,不能引起不必要的騷亂。
錦衣衛入城自然是不用排查的,他們有著特殊的身份和通行權力。
可陸璟鑠此次還帶了一個落難的小姑娘,情況就有些不同了。
他是鹹陽人,從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內心深處早就被打上了遵紀守法的鋼印。
他讓自己的手下們先回去休息,自己則帶著這個女孩走向了登記處。
負責登記的南衙十六衛官員一看有一個錦衣衛朝自己走來了,心裡頓時一陣發虛。
他是沒做過什麼虧心事,可當官的天生就對錦衣衛有一種畏懼感。
在這大熱的天裡,他原本就因為忙碌而大汗淋漓,此刻,身上冒出的汗都似乎帶著一絲寒意。
“這個女孩要進城,麻煩這位兄弟幫忙登記一下!”
陸璟鑠禮貌地說道。
負責登記的官員連忙起身,不停地拱手作揖,聲音都有些顫抖:“這位大人言重了!既然是大人帶來的人,那下官自然是一百個放心!大人放心,下官絕對簡化流程!”
聽到這名官員這麼說,陸璟鑠的眼神變得淩厲了起來。
他正色道:“流程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一切按照大唐律法來,明白嗎?”
那威嚴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讓這名小官員嚇了一跳。“
對對對,大人說的是,一切按照律法來!”
官員連忙點頭哈腰地說道。
“小姑娘是叫什麼啊?”官員滿臉溫和地問道,試圖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
“宋,宋靜姝。”
女孩小聲地回答道。
“好,今年多大啊,從哪裡來啊?”
官員接著問道。
“今年十四,從河東道太原來。”
女孩回答。
聽到女孩這麼說,這官員也是驚訝地看了女孩一眼,心中暗暗佩服這個瘦弱的小姑娘。
“太原來?這路程可不近啊!你怎麼來的?”
官員好奇地問道。
“一步一步走來的。”
女孩的回答很簡單,但卻讓官員心中一震。
他看了看女孩腳底下的那雙草鞋,那草鞋已經完全磨破了,幾乎沒有了鞋底,隻是象征性地套在腳上。
腳趾甲脫落了大半,傷口處還滲著血,周圍的皮膚也因為長時間的摩擦變得紅腫不堪。
官員不由得沉默了一下,他被女孩的堅韌所打動。
隨後才開口問道:“來長安想乾嘛?”
女孩看了一眼眼前負責登記的官員,又扭頭看了看後麵這位如同仙人般的大人,最後還是咬了咬嘴唇。
“我想來長安打點零工,賺點錢,想活命!”
官員看著女孩的表情,知道她沒有說實話,但他也沒多問。
登記過後,官員將文書遞了給女孩,語重心長地說。
“這給你,彆弄丟了小姑娘。這是你的入城文書,身份證明什麼的都寫在裡麵了,你要是把它弄丟了,在長安城裡寸步難行!想賺錢都沒人要你的!記住了嗎?”
官員可能是看女孩太可憐,特意多囑咐了幾句。
女孩認真地點了點頭,伸出顫抖的雙手,死死地拿住了那一份入城文書,仿佛那是她在長安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都弄好了是吧?”
陸璟鑠問道。
“是的大人!”
官員恭敬地說道。
“好,多謝了!那我帶她先走了!”
陸璟鑠說道。“大人您慢走!”
官員再次拱手行禮,看著陸璟鑠帶著女孩離開的背影,他深深地歎了口氣,心中默默祝福這個可憐又堅強的女孩在長安能有一個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