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乾字在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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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的暮秋,細雨如酥,卻難掩街道上的繁華。

乾宇商會那朱漆大門上的銅釘在雨幕中泛著冷光,門內議事廳的沉香嫋嫋升騰,與窗外的雨絲交織成一片朦朧。

葉知微立在廳中,目光掃過牆上那幅古畫。

畫中熙熙攘攘的市井,與此刻廳內的凝重氛圍形成鮮明對比。

他的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袖中那方素帕。

吝大福斜倚在紫檀木椅上,手中的翡翠扳指在燭火下流轉著溫潤的光。

他年逾五旬,眼角的皺紋裡藏著半生的風雨,卻依舊腰板挺直,目光如炬。

整整一千萬兩銀子在他的嘴中說出,仿佛這不是一筆足以撼動國本的巨款,而是隨手打賞的碎銀。

葉知微心頭一震,喉間發緊。

一千萬兩銀子,那是多少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財富,如今卻要用來換取一個貪官的狗命?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會長,如此做,會不會惹得陛下天後不開心?”

話音落下,廳內一片寂靜,唯有雨聲敲打著窗欞,更添幾分壓抑。

吝大福並未立刻回答,而是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碧螺春。

茶香四溢,卻無法驅散空氣中的緊張。

良久,他抬眼看向葉知微,目光中少了平日裡的銳利,多了幾分溫和與耐心:“小葉啊,你且坐下說。”

葉知微謝過,在一旁的繡墩上坐下,身體微微前傾,神情專注。

“如今國庫緊張,你以為這一千萬兩銀子,是給誰的?”

吝大福放下茶盞,手指有節奏地叩擊著桌麵,“不管做什麼事,都要按照規矩來,無規矩不成方圓。”

葉知微皺起眉頭,沉思片刻後說道:“會長,可這規矩……終究是朝廷定下的。”

“用銀子買官,於理不合啊。”

吝大福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小葉,你讀書多,卻還是年輕。這天下的規矩,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

“如今陛下為充盈國庫發愁,為朝中那些蛀蟲煩惱。”

“這一千萬兩銀子,看似是買命,實則是解陛下的燃眉之急。”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雨中的街道,眼神深邃:“你可知,這些年朝廷的賦稅有多少進了那些貪官的腰包?”

“他們結黨營私,把持朝政,讓百姓苦不堪言。”

“陛下雖然一直在整頓吏治,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

“因為如今的整頓,也隻是治標不治本,上麵的源頭動不了,下麵的雜魚就會源源不斷。”

“需要殺雞儆猴了。”

葉知微心中一動,似乎明白了什麼:“會長的意思是,我們……”

“沒錯!”吝大福猛地轉身。

“這一千萬兩銀子,我們替陛下找出那隻‘雞’。”

“事情,我們乾宇商會擔著就是,也不會讓陛下煩惱。”

“如此一來,陛下既能充實國庫,又能震懾那些貪官汙吏,何樂而不為?”

葉知微低頭沉思,心中卻仍有疑慮:“可萬一陛下覺得我們商會插手朝廷事務,心懷不軌……”

“糊塗!”吝大福打斷他的話,“你以為先帝為何放任我們乾宇商會發展?就因為我們明白一個道理——錢,隻有流通起來,才叫錢。”

“我們做生意,賺了錢,再用來修路、建學堂、賑濟災民,在做生意,再賺錢,錢在百姓的手中不斷的流通。”

“可那些人呢?他們把錢藏在自家地窖裡,讓銀子爛在土裡,讓百姓無錢可用,讓商業停滯不前。”

葉知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想起自己初入商會時,跟著吝大福走南闖北,見過太多因沒錢而日夜工作的百姓。

乾宇商會確實在很多地方修路搭橋,還資助了不少寒門學子。

吝大福走到葉知微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要學的還很多。”

“你現在年紀輕,有著大好未來。”

“記住,我們經商,不僅是為了賺錢,更是為了讓這天下的百姓都能過上好日子。”

葉知微抬起頭,眼中滿是敬佩:“會長,我明白了。隻是這一千萬兩銀子,對商會來說也不是小數目,我們……真的要給嗎?”

吝大福回到座位上,重新端起茶盞:“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這一步棋,看似冒險,實則是為商會的未來鋪路。

隻要能得到陛下的信任,以後商會的生意就能更上一層樓。”

“而且,這也是為了天下百姓。”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灑在議事廳的青磚上,熠熠生輝。

窗外雨勢漸歇,一道驚雷卻在雲層深處炸響。

吝大福枯瘦的手指撫過檀木桌上斑駁的木紋,忽然重重叩在匾額邊緣。

葉知微下意識挺直脊背,望著會長渾濁眸中泛起的水光。

自入商會以來,他從未見過會長如此失態。

這位大唐商界呼風喚雨的人物,此刻竟像捧著傳家寶般,將匾額邊緣的缺口摩挲了一遍又一遍。

"知道為什麼當年先帝即位,天下避其姓名,唯有我乾宇商會可以用這個'乾'字嗎?"

吝大福忽然啞聲開口。

不等葉知微回答,他已經微微起身。

“先帝曾言,'乾為天,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天下若有一處可用朕的名諱,必是乾宇商會。'"

"這個商會,不僅僅是我們的,也是先帝的,是大唐百姓的!"

“先帝以走,我們斷不能讓乾字蒙羞!"

吝大福一把拽起他,渾濁的眼睛裡燃燒著奇異的光彩。

"記住,乾字在上,做事何須畏首畏尾?當年先帝將名諱相托,便是要我們替百姓立命!"

老人突然抓起案上狼毫,飽蘸朱砂在宣紙上疾書,"乾"字最後一豎力透紙背,將宣紙都戳出個窟窿。

葉知微望著牆上"乾"字與先帝禦筆交相輝映,忽覺肩頭的分量重若千鈞。

那些關於銀錢買命的疑慮,在這跨越一代人的信任麵前,竟顯得如此渺小。

“會長,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辦。”

吝大福點了點頭。

“另外,將這枚玉佩送去長安,送到兵部尚書吳天岩的府中,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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