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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7章 發鈍的繡春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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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晨霧像濃稠的墨汁,籠罩著這座本該熱鬨的小縣城。

潮濕的霧氣裹著枯葉在青石板路上打著旋,遠處傳來更夫拖遝的腳步聲,梆子聲在霧中暈染成破碎的回響。

楚暮雲的玄色飛魚服在霧靄中若隱若現,金線繡就的蟒紋在朦朧天光下泛著冷芒,腰間的繡春刀隨著他的步伐,時不時碰撞出清脆而冰冷的聲響。

如同閻王叩門!

十二名錦衣衛身披烏雲罩,鐵麵戰靴踏過結霜的路麵,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驚起街邊老槐樹上的寒鴉,撲棱棱的振翅聲撕破死寂,更添幾分詭異肅殺。

街道兩旁的店鋪大多緊閉著門,褪色的幌子在霧中無力地搖晃。

偶爾有幾個行人匆匆而過,皆是神色慌張,佝僂著身子貼著牆根挪動,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多看這群不速之客一眼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楚暮雲站在張家綢緞莊的門前,靴底碾碎了台階上凝結的蛛網。

曾經朱漆鎏金、雕梁畫棟的商號,如今封條歪斜,灰塵遍布,門板上還留著被利器劈砍的裂痕。

透過門縫往裡看去,裡麵一片狼藉,檀木貨架傾倒在地,織金綢緞散落成灰撲撲的爛泥,繡著牡丹紋的錦緞被人用刀劃得支離破碎,仿佛經曆過一場浩劫。

“開始查。”

楚暮雲低沉的聲音響起,在霧中回蕩出令人顫栗的尾音。

錦衣衛們立刻分散開來,如同一群訓練有素的獵犬,有的撬開鏽跡斑斑的鎖頭,有的躍上牆頭,靴底的鐵釘在瓦片上刮擦出刺耳聲響。

楚暮雲則帶著幾個親信,踏著滿地黃葉,直奔縣衙。

一路上,街邊茶館的竹簾後不時閃過窺探的目光,又在他回望時迅速消失,隻留下若有若無的竊竊私語。

縣衙大堂內彌漫著刺鼻的熏香,試圖掩蓋某種腐朽的氣息。

知縣劉尋正襟危坐在虎皮交椅上,官服補丁摞著補丁,可腰間的玉帶卻泛著溫潤的光澤。

他膝頭微微顫抖,難掩眼中的慌亂,見到楚暮雲等人踏入,連忙起身,強裝鎮定的笑道:“楚鎮撫使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話音未落,袖口滑落的翡翠扳指在青磚上磕出清脆聲響,驚得他臉色瞬間煞白。

楚暮雲微微拱手,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那笑容卻比霧中的寒風更冷:“劉縣令客氣了。”

“本官此次前來,是為了張家產業一事,還望劉縣令能詳細說說其中緣由。”

他的目光掃過堂下縮成一團的衙役。

劉尋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細汗,汗漬在官服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楚鎮撫使有所不知,”

他聲音發顫,從案頭拿出一疊賬本,紙張嶄新得能聞到油墨味,“張家的產業啊,這些年欠了官府不少賦稅和糧餉。”

“再加上生意上又遭遇諸多不順,資金周轉實在困難,這才不得不倒閉。”

說著,他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賬本邊緣,那裡還粘著未乾的漿糊。

楚暮雲接過賬本,隨意翻閱了幾頁,指尖在某行數字上停頓——漕運損耗的數目,竟比整個縣城一年的糧食產量還多。

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他卻沒有立刻戳穿,隻是笑眯眯地將賬本放下:“原來如此,多謝劉大人解惑。”

起身時,繡春刀的刀鞘不經意間掃過桌角,嚇的劉尋的瞳孔猛地收縮。

回到臨時落腳的客棧,天色已經漸暗。

油燈在穿堂風中搖曳,將楚暮雲的影子投射在斑駁的牆上。

錦衣衛千戶陳遠匆匆趕來,披風上還沾著泥點,臉上滿是焦急之色:“鎮撫使,如今要怎麼辦?案子查不下去了。”

“我們把縣城翻了個底朝天,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找到張家人的蹤跡。”

“所有與張家有關的人,要麼失蹤,要麼一問三不知。”

“綢緞莊的賬房被人割了喉,屍體就扔在護城河下!”

另一名錦衣衛也上前彙報,聲音發緊:“而且,我們在搜查張家產業時,發現所有的賬本、契約都被燒毀了!”

楚暮雲坐在太師椅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指節捏得發白。

燭火在他臉上搖曳,映出忽明忽暗的陰影,仿佛有無數張扭曲的麵孔在他臉上浮現。

“張家人嗎,自然是有的,該有的罪證,我這裡也都有了。”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冰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如今來問一問,不過是想要看看,人性到底能惡到什麼程度。”

陳遠滿臉疑惑,忍不住問道:“鎮撫使,既然有了罪證,我們為何不抓人?”

“想當初,我們錦衣衛辦案,雷厲風行,隻要有懷疑目標,哪怕沒有證據,也能先拿下來查問。”

“先斬後奏,那是皇權特許。”

“可如今……”

他頓了頓,眼中滿是不甘,“自從王指揮使上位後,我們錦衣衛遠遠不如當初張指揮使在任時那般威風,就連您做事,也這般瞻前顧後,這到底是為何?”

楚暮雲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木窗。

冷風卷著霧氣灌進來,熄滅了幾盞油燈。

他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良久才開口:“不一樣的,小子,你啊,還是年輕了一些。”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這次我們要抓的,是不良人。”

“不良人?”陳遠瞪大了眼睛,手不自覺的按上刀柄,“可是鎮撫使,我們錦衣衛也是為陛下效力,為何要怕他們?”

楚暮雲轉過身,看著陳遠,眼中燃燒著壓抑的怒火:“不良人是陛下一手扶植起來的,專門為陛下探查隱秘、鏟除異己。”

“在陛下心中,他們的地位遠比我們錦衣衛重要。”

“我們錦衣衛,比起他們,就像是後娘養的。”

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你以為現在還是當初呢?先斬後奏的權力,早已不在我們手中。”

“如今陛下對不良人愈發倚重,他們行事囂張,朝中不少大臣都敢怒不敢言。”

“你看看王指揮使,現在都開始當甩手掌櫃了,就是因為深知其中厲害,不想卷入這趟渾水。”

“上個月,北鎮撫司的李百戶不過多問了幾句,第二天就溺死在自家的浴桶裡,屍體上全是針孔!”

楚暮雲走到陳遠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上的力道大得讓陳遠微微發疼:“所以,這次我們捉賊一定要捉贓,證據必須確鑿無疑。”

“一旦輕舉妄動,不僅案子辦不成,還會連累兄弟們,甚至可能給整個錦衣衛帶來滅頂之災。”

“你,明白了嗎?”

陳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心中卻依然燃燒著不甘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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