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三年,初秋的風裹挾著腥甜的血味掠過君士坦丁堡的城牆,枯黃的落葉被踩在無數雙沉重的戰靴下,碎成齏粉。
城外,唐軍營地中,殘損的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無聲訴說著連日來的慘烈廝殺。
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胡笳聲,如泣如訴,為這片充滿硝煙的戰場增添了幾分悲涼。
拜占庭帝國的城牆巍峨聳立,磚石間浸透了千年歲月的滄桑,在陰雲密布的天空下泛著冷硬的青灰色。
這座被譽為西方最堅固的堡壘,此刻正以一種冷酷的姿態,迎接著遠道而來的大唐軍隊。
城牆高達數十丈,每隔一段距離就設有箭樓和瞭望塔,如同巨人般俯瞰著城下的一切。
城牆上,拜占庭士兵手持盾牌與長矛,眼神中透著捍衛家園的決絕。
他們頭盔上的羽毛在風中輕輕晃動。
他們身後,阿拉伯帝國與天竺聯軍的旗幟獵獵飄揚,各色人種混雜其中,密密麻麻的身影仿佛無窮無儘,給這座本就固若金湯的城池又增添了幾分威懾力。
阿拉伯士兵們裹著頭巾,手持彎刀,大聲呼喊著真主的名字。
天竺士兵們則身著輕便的鎧甲,手持弓箭,不同的語言、不同的服飾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力量。
反觀唐軍,雖然裝備精良,陌刀閃著森冷的寒芒,明光鎧在黯淡的天光下依舊泛著微光,但長途遠征的疲憊早已刻在每個士兵的臉上。
他們的鎧甲上布滿了塵土,臉上是難以掩飾的倦意。
裴行儉站在營地高處,望著遠處的城牆,眉頭緊鎖。
他身披沉重的戰甲,這場戰爭從一開始就充滿了艱難險阻。唐軍自西域出發,一路披荊斬棘,穿越茫茫沙漠,翻越皚皚雪山,無數將士倒在了遠征的路上。
而如今,麵對本土作戰、人數占據絕對優勢的敵軍,形勢愈發嚴峻。
攻城戰打響的那一刻,天空電閃雷鳴,烏雲壓得極低,唐軍將士們呐喊著衝向城牆,聲音響徹雲霄。
他們的呐喊聲中,有對勝利的渴望,也有對家鄉的思念。
攻城雲梯被粗壯的繩索牽引著,重重的搭在城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士兵們握緊武器,踩著晃動的雲梯向上攀爬。
城上的拜占庭聯軍則毫不留情,滾燙的熱油傾瀉而下,瞬間將雲梯上的士兵淹沒,慘叫聲此起彼伏。
箭矢如雨點般射向密集的人群,許多士兵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射中,從雲梯上墜落,重重的摔在堅硬的地麵上,瞬間沒了生機。
有的士兵摔在尖銳的木刺上,有的則被同伴的屍體壓住,場麵慘不忍睹。
唐軍的屍體鋪滿了城牆下的土地,鮮血染紅了乾涸的溝渠。
溝渠中的水早已變得猩紅,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戰爭沒有回頭路,裴行儉強壓下心中的悲痛,繼續組織第二天的進攻。
他親自到營地中鼓舞士氣,看著士兵們疲憊的麵容,他的心中充滿了不忍,但他知道,他們不能退縮。
拜占庭聯軍的抵抗愈發頑強,他們憑借著對地形的熟悉和充足的補給,一次次打退唐軍的攻勢。
他們在城牆上設置了各種陷阱和防禦工事,讓唐軍的每一次進攻都付出慘重的代價。
第二天的戰鬥結束,唐軍的傷亡更加慘重,許多士兵的屍體還未來得及收斂,就被新的戰鬥所覆蓋。
第三天,當最後的總攻號角吹響,唐軍將士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再次發起衝鋒。
裴行儉站在陣前,看著那些年輕的麵孔,心中五味雜陳。
這些士兵大多剛剛成年,眼中還帶著未脫的稚氣。
兩年前,他們在家鄉的田野間嬉笑玩耍,在父母的嗬護下成長,如今卻遠離故土,踏上了這充滿殺戮的戰場。
他們經過簡單的訓練,便懷著對大唐的忠誠與熱血,義無反顧的踏上了西征之路。
戰鬥異常激烈,雙方都拚儘了全力。
唐軍的陌刀隊在城牆下奮勇殺敵,他們揮舞著巨大的陌刀,將靠近的敵軍砍成兩段。
但拜占庭聯軍的投石機不斷向唐軍陣營投擲巨石,許多士兵被砸中,瞬間血肉模糊。
激烈的戰鬥持續了整整一天,當夜幕降臨,戰場上終於恢複了短暫的平靜。
裴行儉在親兵的簇擁下,走進了硝煙彌漫的戰場。
月光灑在滿地的屍體上,他彎腰查看一具具屍體,許多都是他熟悉的麵孔。
那個總是在休息時給大家講笑話的小夥子,此刻安靜地躺在那裡,臉上還帶著未消散的驚恐。
那個來自西域的少年,曾驕傲的說要為家鄉爭光,如今卻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裴行儉的眼眶不禁濕潤了,他想起出征時,那些父母拉著他的手,含淚囑托他照顧好自己的孩子。
而如今,他卻連讓這些年輕的生命落葉歸根都做不到。
回到營地,士兵們疲憊的圍坐在一起,眼中滿是絕望。
他們看著身邊不斷減少的戰友,心中的退意愈發強烈。
有的士兵低聲啜泣,有的則默默擦拭著武器,眼神空洞。
一個年輕的士兵抱著死去同伴的頭盔,嘴裡不停地念叨著:“我們回家吧,我們回家吧……”
裴行儉站在營地中央,看著這一幕,內心如同刀絞。
攻城戰本就是一場殘酷的拉鋸戰,比的就是雙方的耐心意誌。
誰先泄氣,誰就會給對方喘息的機會,之前所有的犧牲都將白費。
但看著這些年輕的生命,他又如何能狠下心來,讓他們繼續去送死?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轟鳴,吳天岩率領的援軍終於抵達。
運兵火車的鐵軌在無數民夫的努力下,正不斷朝著前線延伸,那鋼鐵的軌道在夕陽的映照下。
一箱箱來自山西道的煤也被運往西域,為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提供著動力。
火車的汽笛聲劃破長空,帶來了一絲希望,卻也讓這殘酷的戰場更添了幾分悲壯。
吳天岩大步走進裴行儉的軍帳,看著這位征戰一生的老將憔悴的麵容,心中不免疑惑。
“裴將軍,陛下有旨,讓你帶著先頭部隊攻城,為何,君士坦丁堡還沒攻下來?”
吳天岩身著嶄新的鎧甲,腰間的佩劍寒光閃閃。
裴行儉緩緩抬起頭,目光深邃的看著吳天岩,示意他坐下。
帳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油燈的火苗在微風中搖曳,映得兩人的影子忽明忽暗。
地上散落著一些作戰地圖和文書,顯示著連日來戰鬥的艱辛。
“我知道,我也知道陛下的意思,”裴行儉頓了頓,聲音有些沙啞,“但是,吳將軍,你看看,老夫所率領的五十萬人,你知道如今還剩下多少嗎?”
他臉上的皺紋仿佛更深了幾分。
吳天岩皺了皺眉,沒有說話,等待著裴行儉繼續說下去。
他的心中開始湧起一絲不安,看著裴行儉的樣子,他似乎意識到了這場戰鬥的慘烈遠超他的想象。
“當年,老夫帶著他們,自西域出發,一路跋涉到如今。”
裴行儉的思緒仿佛回到了出征的那一天,西域五道的百姓們聚集在城門口,為他們送行。
老人們眼中含著淚,孩子們揮舞著小手,年輕的妻子們緊緊拉著丈夫的衣角。
“當年出兵時,他們的父母親戚握著老夫的手,告訴我,要帶他們好好的回來。”
“我一一答應,這批孩子,多是西域五道百姓的孩子,是我大唐的先頭部隊。”
“所有的硬骨頭,我們都是一步步啃過來的。”
說到這裡,裴行儉的聲音哽咽了,“到如今,已經折損過半。”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老夫帶著大軍儘數折在此處,我有何麵目,去見西域五道的百姓啊!”
“吳將軍,給西域五道的百姓們,留個種吧!”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是在呢喃。
淚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轉,卻倔強地沒有落下。
吳天岩沉默了,他看著裴行儉蒼老的麵容,心中的質問漸漸被理解與同情所取代。
他走出軍帳,看著營地中那些年輕的士兵,他們有的在包紮傷口,有的在為死去的戰友擦拭身體,眼神中滿是哀傷。
一個士兵正在用破舊的布條為同伴包紮腿上的傷口,同伴疼得直咬牙,卻強忍著不發出聲音。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這場戰爭,遠不止是一場領土的爭奪,更是無數年輕生命的考驗。
夜深了,君士坦丁堡的城牆依舊沉默地矗立著,城中的燈火零星閃爍。
唐軍營地中,裴行儉和吳天岩相對而坐,商討著下一步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