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簷角垂落的銅鈴劇烈晃動,清脆聲響混著殿外鐵甲碰撞聲,如急雨般砸進群臣耳膜。
晨光斜斜穿過殿頂藻井的鏤空雕花,在金磚地麵投下斑駁光影,卻被突然闖入的身影攪得淩亂——滿身塵土的驛卒撞開朱門,帶起的風掀翻了正在奏報鹽鐵稅賦的戶部侍郎李義府手中竹簡。
青灰色的竹簡如斷翅的寒鴉,在蟠龍柱下四散滾落,撞出的清脆回響與眾人倒抽冷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報!陛下,前方傳來消息!"
驛卒單膝重重跪地,粗重喘息間噴出灼熱氣息。
"天竺舉國棄地!並入阿拉伯!阿拉伯聯軍連棄多地,裴將軍正在徐徐前進,穩紮穩打。”
“據統計,其所棄之地,有三個西域之多啊!"
這話如驚雷炸響,滿殿嘩然。
文臣們寬大的廣袖激烈甩動,相互抓著對方的衣袖交頭接耳。
武將們按捺不住激動,佩刀在腰間鏗鏘作響,金屬碰撞聲此起彼伏。
"陛下洪福齊天!"
禮部尚書率先高呼。
"不費一兵一卒便得千裡沃土,此乃亙古未有之壯舉!"
諫議大夫撫須讚歎,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此乃天命所歸,大唐威德震懾八荒,四方蠻夷望風而降!"
此起彼伏的讚頌聲中,唯有龍椅上的李治神色冷凝。
他指腹摩挲著禦案邊緣的螭紋,冕旒下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穿透層層人群。
當驛卒呈上軍報時,他接過的動作極緩,素白絹帛展開時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仿佛春蠶啃食桑葉。
殿內霎時寂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帝王指尖劃過墨跡斑駁的字句,連廊下銅鶴香爐中升起的青煙都似乎凝固了。
突然,一聲低沉的冷笑打破死寂。
李治猛地將軍報拍在案上,震得青銅香爐中的檀香灰簌簌飛揚,如細雪般飄落。
"這群烏合之眾,還有點意思。"
他的聲音帶著寒意,"想要將戰場拖的離我大唐遠一點,好讓我們的補給線拉長,然後和我大軍僵持住,讓我大唐自己承受不住消耗退下去,隻可惜,他們對我們,還是不夠了解。"
"李尚書!"
隨著這聲厲喝,李義府如驚弓之鳥般出列。
官服上的仙鶴補子隨著他顫抖的身軀微微晃動,額間已沁出細密的汗珠。
"陛下,臣在!"
"李義府,你傳朕的旨意。"
李治起身時,十二旒冕冠叮當作響,玄色龍袍掃過禦案,帶起一陣勁風。
"告訴我大唐百姓,天竺之地,和阿拉伯遺棄之地,我大唐百姓都可以前往,哪裡有現成的城池房屋,有可以開墾的農田,隻要他們去,去一個,給千畝地。"
說到此處,他目光如炬,掃過群臣,"隻是,要告訴他們,水源可能被投毒,讓他們注意辨彆,還有各種陰招。”
“但我相信,我大唐的百姓,對於這種,還是有些心得的。"
殿外忽起狂風,發出沉悶的嗚咽。
李治負手走向殿前玉階,俯瞰著臣子們,聲音響徹整個大殿:"阿拉伯的聯軍,是覺得我大唐吃不下這些無主之地嗎?人?我大唐有的是!"
他猛地揮袖,指向西方天。
"另外,也要組織好百姓西進,保證他們的安全,大軍每下一城,百姓就跟在後麵,占領一城。大軍遺落下的財物,百姓見到可自取之,每到一地,都把糧食給朕種上。”
“我大唐,耗得起!”
“陰謀詭計,上不了台麵,我們是王師,行的是王道!"
李義府額頭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隻能高聲回應:"陛下聖明!"
"傳令!"李治猛地轉身,"有百姓在身後當後勤,讓裴行儉加快行軍,後勤,他不用擔心。重金招募工匠西行,沿途鋪設鐵軌,速度要快,不要讓裴行儉擔心。”
“李尚書,記住,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大軍的補給線,給朕拉起來。”
“大軍打多遠,我大唐的補給線,就拉多遠!"
旨意如驚雷般迅速傳遍長安。
朱雀大街上,百姓們簇擁著聽官差宣讀聖諭,興奮的議論聲直衝雲霄。
"千畝田!這輩子都不敢想的美事!"
茶館裡,一位白發老者激動得拍案而起,茶盞傾倒,褐色茶湯在木桌上蜿蜒成河,"走!帶上全家老小,去天竺當田主!咱家祖祖輩輩種地,還怕開墾不出好田?"
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臨時改了話本:"列位看官,這正是我大唐天子神算,破敵於無形!"
三日後,長安城外官道上煙塵滾滾。
數萬百姓推著滿載農具的木車,趕著馱著家當的毛驢,拖家帶口向西進發。
隊伍中既有拄著拐杖、背著祖傳農具的白發老翁,也有騎在父親肩頭揮舞柳枝、好奇張望的孩童。
官府派出的護糧隊身披鐵甲,腰懸橫刀,如兩條黑色長龍護衛在隊伍兩側。
老卒們邊走邊給年輕士兵講述著西域的風土人情,"咱們不光是護著百姓,也是給大軍探路!"
與此同時,河西走廊上熱火朝天。
工部征調的能工巧匠們扛著鐵錘、推著風箱,沿著荒漠日夜趕工。
蒸汽機噴出的白霧與揚起的沙塵混在一起,叮叮當當的敲打聲與機器的轟鳴聲交織,在戈壁灘上譜寫出一曲雄渾的建設樂章。
年輕的工匠們在鐵軌旁立下木牌:"今日鋪下一寸軌,明日踏破萬重關!"
而在千裡之外的戰場,裴行儉立於瞭望塔上,望著身後如長龍般延伸的補給線,又看向遠方煙塵漸起的百姓隊伍。
夕陽為他的玄甲鍍上一層血色,嘴角終於揚起一抹笑意。
他握緊腰間蘇定方親贈的佩劍,對著副將沉聲道:"傳令下去,明日卯時,全軍加速西進!讓阿拉伯人看看,什麼是真正的大唐鐵騎!當我們的火炮轟鳴時,他們會知道,這片土地,我大唐才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