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的飛簷翹角刺破晨霧,鎏金鴟吻在朝陽下泛著冷冽的光。
簷角銅鈴被穿堂風掀起,叮咚聲與殿外撞鐘的雄渾轟鳴交織,震落了垂脊上凝結的夜霜。
文武百官踩著青銅龜趺鋪就的禦道魚貫而入,蟒袍玉帶間碰撞出細碎聲響,如暗流湧動。
他們抬眼望向丹墀之上,李治頭戴十二旒冕冠,玄色龍袍繡著的五爪金龍隨呼吸起伏,冕旒晃動間,帝王威壓便如實質般籠罩著整個大殿。
書案上,一封加急軍報斜倚在螭紋鎮紙旁,泛黃的絹帛邊緣還沾著西域的紅砂。
工部曆時數十載打造的運兵火車,此刻正載著五十萬先頭部隊在河西走廊的鐵軌上疾馳。
鋼鐵巨獸吞吐著滾滾黑煙,車輪碾過枕木的震顫,順著官道一路向東蔓延。
長安城的百姓時常能聽見遠處傳來的轟鳴聲,仿佛大地深處傳來的戰鼓。
而戶部尚書李義府每日抱著尺餘厚的賬本進宮時,佝僂的脊背愈發彎曲——糧草轉運、軍械打造、將士犒賞,每一項開支都如決堤洪水,將國庫的積蓄衝刷得所剩無幾。
與此同時,倭島方向傳來的消息讓長安的市井陷入躁動。
在銀山礦洞深處,數萬俘虜舉著油燈如流螢般穿梭。
他們赤著腳踩過積水,肩扛著沉甸甸的銀錠,在監工的嗬斥聲中艱難前行。
當滿載白銀的商船揚起白帆,遮蔽了東海半邊天空時,長安城的物價也如脫韁野馬。
東市的米鋪前,夥計每日卯時便更換價牌,米價三日一漲。
綢緞莊的掌櫃摸著新到的波斯錦搖頭歎息,進價已翻了兩番。
就連街頭賣炊餅的老漢都不得不將竹筐上的草標字跡改了又改,惹得食客們紛紛抱怨。
然而茶樓酒肆間,仍有人拍著桌子高聲議論:“待我大唐鐵騎踏平西域,金山銀山還不是儘入囊中!”
李治摩挲著翡翠扳指的手指微微收緊,燭火在他眼底跳躍,映得輿圖上的西海格外耀眼。
從蔥嶺到波斯灣,這片從未被中原王朝完全掌控的土地,此刻在他心中勾勒出一幅前所未有的盛世藍圖。
當他的目光落在“裴行儉”三個字上時,嘴角不自覺上揚——這位蘇定方的關門弟子,不僅將《孫子兵法》爛熟於心,更在新式火器運用上屢出奇招。
乾武五年他在西域試炮,他指揮火炮集群打出“雷陣”,將西突厥的精銳騎兵轟得丟盔棄甲。
“陛下!西方聯軍來勢洶洶!”
兵部尚書吳天岩越眾而出,官服上的補子因急促的喘息而微微顫動,“歐羅巴各國,奧斯曼帝國歃血為盟,天竺更是舉國調兵,總兵力已逾百萬!”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右仆射扶了扶滑落的襆頭,顫聲進諫:“百萬之眾,不可小覷啊!”
李治猛地起身,冕旒嘩啦作響。
他大步走到輿圖前,指尖重重戳在碎葉城的位置:“傳朕旨意,兩萬門乾武大炮三日內必須全部運抵龜茲!”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回蕩,“此炮由工部七十二匠師,耗十萬斤精鐵,曆時五載方成。”
“炮口可納石彈,試炮之時,北山的峭壁被轟出十丈深壑!”
想起當時地動山搖的場景,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百萬聯軍?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然而笑容轉瞬即逝,李治轉身時眼神銳利如鷹:“但諸位都清楚,國庫的存銀隻夠支撐一年。”
他的目光掃過群臣蒼白的臉色,“這場仗,必須速戰速決!”
“待凱旋之日,朕要讓後世子孫皆知,這天下,東起扶桑,西至西海,皆為大唐疆土!”
“陛下聖明!”山呼海嘯般的回應震得殿頂的藻井簌簌落塵,卻無人注意到角落裡,戶部侍李義府悄悄抹了把額角的冷汗。
他懷裡還揣著昨日收到的密報,江南道的糧庫已見底,而運往前線的糧草,有三成在途中被流沙掩埋。
當長安的君臣在太極殿激烈爭辯時,西域的月光正籠罩著唐軍大營。
武媚娘揉著發疼的太陽穴,將最後一摞竹簡推開。
燭光下,武則天的指尖還沾著墨跡,麵前攤開的行軍地圖上,密密麻麻標滿了補給路線。
突然,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親衛捧著一碗薑湯進來:“武遣京使,裴將軍派人送來了新的部署圖。”
武媚娘和狄仁傑對視一眼,疲憊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展開羊皮卷,隻見裴行儉用朱砂筆在疏勒河標注了重重記號。
“他要在河穀動兵!”武媚娘指著圖上的箭頭,“可糧草如何運抵?”
話音未落,帳外傳來此起彼伏的號子聲。
掀開帳簾,數百民夫正推著裝滿糧草的獨輪車從眼前經過,白發老翁佝僂著背在前麵領路,年輕婦人背著箭簍墊後,就連七八歲的孩童都舉著火把照明。
“自昨日起,西州、伊州的百姓自發組成了運輸隊。”
親衛紅著眼眶道,“他們說,要送自家兒郎打勝仗。”
與此同時,裴行儉站在鷹愁澗的製高點,望遠鏡裡映出蜿蜒的炮隊。
兩萬門乾武大炮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八匹健馬組成的炮車正緩緩駛過新修的棧道。
“傳令下去,明日寅時前必須完成部署。”
他將望遠鏡遞給副將,目光掃過遠處若隱若現的敵軍營帳,“阿拉伯人想拉遠戰線?那就讓他們看看,什麼叫大唐雷霆。”
而在萬裡之外的東海之濱,明州港的晨霧還未散儘,十萬水師已整裝待發。
李鎮濤撫摸著旗艦桅杆上的青銅海獸,望著甲板上排列整齊的樓船。
這些戰船皆裝備了最新的“震海弩”,射程可達三百步,弩箭淬著劇毒,能輕易穿透三層甲板。
隨著號角長鳴,白帆如雲海翻湧,艦隊劈開浪花駛向大洋。
他們此行不僅要直搗歐洲腹地,更要截斷阿拉伯聯軍的海上補給線。
兵部的沙盤推演仍在繼續。
謀士們將代表敵軍的黑旗插滿了波斯灣沿岸,又用紅旗標注大唐的兵力部署。
“若戰事拖至兩年,”
老參軍顫抖著將最後一枚算籌放在糧草欄,“國庫將徹底空虛,百姓賦稅恐要再加三成。”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一聲驚雷——西域的戰鼓,已然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