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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對傅斯瑰來說並不陌生,在過去的一年裡她曾無數次出入過這個地方,隻不過那時她一直坐在審訊者的位置上,而坐在嫌疑人的位置上還是第一次。
許戈在秦濯麵前姿態強硬,可當他走到審訊室門外時,卻突然變得猶疑了起來。
他明白,自己內心深處還是悄然滋生出了一絲膽怯。
他透過門上的小窗口向內望去,傅斯瑰正安然地坐在審訊椅上,冰涼的手銬銬住了她的雙手,卻似乎銬不住她的靈魂。她的姿態是放鬆而自然的,甚至還帶著一絲塵埃落定的篤定,和他以往見過的嫌疑人全都不同。
許戈強壓下心頭的異樣,慢慢走了進去,坐在了她的對麵。
傅斯瑰聽見響動睜開了雙眼,露出一絲了然的淺笑:“你來了。”
許戈沉默地凝視著她,一時無言。
這一對昔日的戰友、情侶,如今之間已橫亙著無法逾越的巨大溝壑,當他們遙遙對視的時候,竟已找不到半點曾經的眷戀。
許戈不說話,傅斯瑰自然也不開口,她微笑著注視著對方的雙眼,大大方方,毫不避諱。
許戈一直在觀察她的神態,越是觀察,越覺得陌生……這種不安的感覺越發濃烈,他終於稍稍移開了視線。
怎麼會這樣?他有些狼狽地想著,如果秦濯的指控為真,她才是那個一直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內鬼,那麼如今東窗事發,她為什麼還敢直視他的眼睛?
為什麼!
他很想大聲質問她,但說出口的話卻充滿了委婉與克製:“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麼?”
“我應該對你說什麼?”傅斯瑰反問道,“該交代的我已經都交代了,你可以直接看口供。”
“所以秦濯對你的指控都是正確的?”
“若是誣告,我為何要承認?”
許戈閉了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我不相信。”
傅斯瑰漠然地看著他:“人證物證俱在,由不得你不信。”
他腦中轟然一響——“許戈,記住我今天說的話,你是警察,無論何時,無論何人,你都必須理智,不能感情用事。”
他回憶起第一次襲擊案後傅斯瑰的一番話,雙耳嗡嗡作響,所以她當時的這句話已經在為今日作鋪墊了麼?
所謂理智,所謂感情。
許戈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明明答案就在題麵上,他卻一直懵然不知。
他忽然站起身來,先將審訊室的門牢牢地反鎖了,然後一把將監控設備的電源給拔了。
傅斯瑰噙著一絲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你這是在做什麼?”
許戈湊到了她的跟前。
他與她挨得極近,彼此間呼吸交纏,咫尺凝眸。
“斯瑰。”他凝視著她的眼睛,輕聲道,“現在你說的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告訴我,你是不是有苦衷的?”
傅斯瑰靜靜地望著他,他黑色的瞳仁中正緩緩流淌出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哀求,就好像她隻要開口說一個“是”字,他就可以說服自己相信她的一切。
她在心裡歎息一聲。
但她吐出的話,卻帶著一絲揭破傷疤的殘忍:“許戈,你糾纏至此,究竟是不相信我是那個內鬼,還是不相信自己會被人從頭到尾地欺騙一場?”
在她說出這句話後,許戈臉上所有的血色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他定定地看著她,好像從來不認識麵前之人一般,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從頭到尾?”
“是啊,從一開始,我回國的那一天,你等在我家門口邀請我擔任顧問的那一刻起,這就是一場陰謀。”傅斯瑰似乎很願意欣賞他如今的表情,這種心碎到難以自持卻要咬牙強撐的姿態,令她這位策劃一切的執棋者深深著迷,“我本來並沒有想和你發展什麼羅曼史的,可你偏偏來招惹我,我順水推舟之下,果然欣賞到了一出更加荒誕的戲劇,這真是要多謝你呀。”
許戈心想,她說的一點不錯,如今的他確實是強弩之末,連呼吸都覺得心痛難耐。剛認識傅斯瑰的時候,二人時常針鋒相對,他從未占過上風,後來二人關係日漸親密,傅斯瑰在他麵前一直非常收斂,讓他幾乎忘記了……言語如刀,刀刀正中要害。
“為什麼?”他聽見自己啞聲問道,喉頭乾得厲害,一股鐵鏽味兒逐漸在口腔中蔓延,“你的動機呢?”
“動——機——”傅斯瑰拉長聲調,同時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當然是因為有趣啊!在享受樂趣的同時,順便清理一些暴露的棋子罷了。”
“有、趣?”許戈匪夷所思,麵前的人明明是他朝夕相處的戰友與對象,此刻卻變得越來越陌生。
或者說,他從來就不認識真正的傅斯瑰。
他看到的,隻是她想讓他看到的那一麵罷了。
“我知道你心中還有許多迷惑,不過現在我有很多時間,可以一一解釋給你聽,就當是犒勞你賣力的領銜演出。唔,就說說一直沒有告破的徐雷案吧,你知道你們為什麼一直都找不到那個槍手麼?因為現場根本就不存在第三個人,徐雷是我親手射殺的。”
許戈內心震動,失聲道:“可是彈道分析……”
“彈道分析沒有出錯,我確實是站在牆頭射殺他的。”傅斯瑰眸中寒芒閃動,語氣卻愈發輕柔,“那天徐雷持刀將我逼入小巷,我便知道機會來了,否則他若是先落網,我還真不好動手。當時我來支隊的時間不長,又是出現在徐雷被害現場的人,我已經做好了會被懷疑的準備,可沒想到僅僅一出‘燈下黑’,就轉移了你們的視線,真不知道是我的演技太好,還是你太過自信了呢?”
許戈感覺到自己麵部的肌肉在微微顫抖,似乎拉出了一個冰涼的微笑:“那麼你為什麼不繼續玩下去了呢?那半枚指紋……是你故意留在現場的吧?否則,以你的小心謹慎,怎麼會出現這種疏漏?”
傅斯瑰笑道:“感謝你對我的認可,你說得不錯,我確實有些厭倦這個遊戲了,明明已經給出了那麼多提示,你卻一直視而不見。我有些苦惱,乾脆將答案透給你們好了,而且我也有些好奇,你在得知真相之後,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許戈心想,他露出的表情一定取悅了她,否則她不會衝他露出這麼真心實意的笑容,即使這個笑容在如今的他看起來是那麼得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