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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裡的冷氣噴薄而出,細細密密地撫平暑氣帶來的心浮氣躁。許戈深深呼吸,又徐徐地歎出一口氣,借此緩解因為抓住線索而有些波瀾的心緒。
緊閉的車窗隔絕了外麵聲嘶力竭的蟬鳴,小小的車廂自成一方清淨世界,非常適合思考。
許戈微微抬眼,視線毫無阻礙地略過一棵大樹、兩棟居民樓,準確無誤地落在黃彥斌出租屋的陽台上。
他不由有些得意,心想自己真是找了一個好停車位。
隻是可惜,臥室的門一直緊閉著,看不到客廳的情景。
傅斯瑰在對比“黃彥斌”的近照和他的證件照。這個證件是五年前辦的,證件上的“黃彥斌”明顯青澀稚嫩了不少,氣質也與如今大不相同。
她看了一會兒,問道:“可以確定這個證件是真的?”
許戈肯定道:“嗯,如果是假證,早就被揪出來了。”
“也就是說,證件是真的,人是假的。”她微微一笑,“這就好辦了,查一下‘黃彥斌’的親屬,就能找到我們要找的人了。”
“親屬?”
“他對黃彥斌的生平很熟悉,假扮起來得心應手、不見生澀,說明他應該是黃彥斌的親近之人。而且,你沒有發現麼,他們的眉眼、臉型有幾分相似。”
傅斯瑰將兩張照片合在一起:“你看,他們倆的眼間距都有些偏小,單眼皮、眼白較多,人中的形狀也很相似,還有臉型——雖說證件照上的黃彥斌還有點嬰兒肥,但能看出來他們倆下頜線的走向是很相似的。所以,他和真正的黃彥斌應該有血緣關係。”
……
“許隊、傅顧問,我們排查了黃彥斌的直、旁係親屬後,發現了一位符合傅顧問畫像的人物。”林軒將打印好的一疊資料遞了過來,然後無法抑製地打了個小小的哈欠,趕緊揉揉眼角,擦掉了一點生理性淚水。
許戈的目光落在第一頁的照片上,僅僅是一瞥之下,他便認了出來,這就是今天上午與他交談的“黃彥斌”。
他轉而去看姓名一欄:“黃安霖?他和黃彥斌是什麼關係?”
林軒一個哈欠打到一半,聞言趕緊將張大的嘴收回:“黃安霖是黃彥斌的堂弟,兩人年紀一樣大,生日僅相差三個月。”
“看他們戶籍地址是同一個村,兄弟倆應該從小一起長大,難怪黃安霖敢直接冒用他堂兄的身份證件。”
林軒在揉鼻子,剛剛那哈欠隻打到一半,憋得他雙眼紅彤彤的,眼淚都快沁出來了。
許戈瞅他一眼,忽然笑了:“行了,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林軒一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還不快走?”許戈輕叱道,“今天用不著你待命,趕緊回去養精蓄銳!”
“得令!”林軒也不揉鼻子打哈欠了,生怕許隊長反悔似的,立刻一路小跑地衝出了辦公室。
許戈望著他的背影,搖頭一笑,接著又歎息一聲:“最近案子接二連三的,大家一直崩著弦,已經很久沒好好休過假了。”
趁著他和林軒說話的工夫,坐在對麵的傅斯瑰已經一目十行地將黃安霖的檔案資料看完了,她微微蹙起眉頭,眸中流露出幾分思索之意,擱在桌上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點著桌麵。
許戈覷著她的神色,忍不住問道:“黃安霖的檔案有問題?”
傅斯瑰搖頭:“沒問題。”
許戈一怔,她又慢悠悠地補上一句:“恰恰是因為沒問題,才更加可疑——他一個已經保研的好學生,為什麼要隱姓埋名跑去緋色年華打工?他究竟在圖謀什麼?”
許戈聞言,立刻將林軒給他的資料抄起來,飛快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從資料上看,黃安霖和緋色年華八竿子也打不著,而且他是在滬城上的大學,半年前他還沒有畢業吧,怎麼會突然跑到建安來?即使他保研的是建安的學校也說不通啊!”
“還是那句話,他一介高材生隱姓埋名跑去緋色年華當清潔工,不可能是去體驗生活的。緋色年華……”傅斯瑰忽然眸光一凝,問道,“這地方這麼多年藏汙納垢,你們難道會不清楚?”
許戈有些不自在地乾咳一聲,即使現在辦公室裡隻有他們兩個人,他也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緋色年華背後的關係很深,據說省裡市裡都有靠山,所以幾次淨掃行動,他們都榜上無名。我們都清楚,但他們這些年一直沒踩過紅線,再加上……嗯……所以我們也無可奈何。”
傅斯瑰唇角微勾,挑起一絲冷然的笑意:“所以孔琳琳殺人案件爆發,緋色年華進入公眾的焦點,它背後的靠山再無力去擺平,一把刀也同時遞到了警方的手上。”
許戈心中一凜。
傅斯瑰徐徐地歎出一口氣,語氣悠然,寒意漸森:“高層的領導們有了博弈的把柄,心懷正義的警察們有了鏟除毒瘤的機會,孔琳琳完成了對欺淩者的複仇——這是眾人都想要的局麵,唯獨那躲在幕後策劃這一切的人,我不懂他究竟想要什麼。”
“黃安霖。”她默念著這個名字,“一個從貧困縣走出來的高材生,他放棄大好前途,冒著生命危險,一手策劃了這一起重大殺人案件,他究竟想要什麼呢?”
她的眸光掃過桌上的資料:“我們對他的了解還是太少了。他在建安孑然一身,無人相熟。”
許戈聞弦歌而知雅意:“建安這邊讓老周盯著黃安霖,對孔琳琳的排查由阿巍負責統籌,至於我好像也沒有坐鎮支隊的必要……”
傅斯瑰瞅著他,眸中沁出點笑意。
許隊長愉快地決定了:“我們明天一早就去滬城,查一查黃安霖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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