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安中學,大禮堂。
沈顏的遺體已經被好好收斂,地麵上唯留下白粉筆畫出的人形和已經乾涸在地板上的斑斑血跡。
傅斯瑰和許戈站在舞台的中央,昂著頭看向上方正緩慢下落的月牙型升降台。
那上麵正坐著一個身高體重與沈顏相仿的假人,隨著升降台的下降,這假人也跟著晃晃悠悠,在離地還有兩米左右的地方失去了平衡,一頭栽倒下來。
砰!
許戈垂頭看著砸落在自己腳邊的假人,它摔落的位置和沈顏並沒有完全重合。
“是這個高度嗎?”他問傅斯瑰。
傅斯瑰點頭:“差不多吧,這是最接近的一次。”
許戈掰著手指頭沉吟:“做了七次實驗,有一次乾脆一直沒摔下來,另外五次不是太高就是太低,摔下來的地方和沈顏的位置差距也比較大,也就是說七次裡隻成功了一次……嗯,這個手法看起來隨機性很大啊!”
“不錯。”傅斯瑰凝望著半空中仍有些晃晃悠悠的升降台,“雖然假人摔下來的機率挺大的,但這個手法不像是經過多次實驗而成的,更像是凶手臨時起意、倉促選擇的。”
許戈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哈”的一聲笑了起來:“如果凶手的運氣太好,就跟我們那次一樣,沈顏壓根就沒摔下來,那他偽造意外的手法豈不是就被拆穿了?”
傅斯瑰想了想,搖頭道:“也不見得,凶手隻需要將沈顏抱上升降台時,讓她的重心靠後,便能大大提高摔下去的概率。反正,凶手隻需要讓她摔下去就好,無所謂哪個高度。”
“也對。”許戈不再糾結這個點,轉而思考起另一個問題,“老潘說沈顏身上隻有一個致命傷,就在後腦,傷口符合撞擊形成,如果不是你當時在現場,立刻發現了頭冠上已經凝固的血跡,恐怕凶手的詭計真的能成功。傅教授,你對真正的行凶手法有推測麼?”
“持鈍器擊打頭部,或者……”她伸手作勢要推許戈,許戈順勢向後倒去,她將手裡的文件夾抵在他的腦後,“凶手推了她,她向後倒去,頭部正好撞在牆壁或是什麼堅硬的物體上。”
許戈沉吟道:“這手法聽起來很像是激情犯罪。”
“我認為這起案件就是激情殺人,事後的偽造現場隻是凶手的急智。”
許戈點點頭,認可了她的說法:“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凶案發生的第一現場。”
月牙形狀的升降台在他們頭頂輕輕地晃晃悠悠,許戈盯著它在地上的投影:“做了這麼多次試驗,至少確定了凶手沒有在升降台上做手腳。”
傅斯瑰抿嘴一笑:“他沒有時間。”
“時間……”許戈喃喃地重複了一遍,神情恍然,“這麼說來,凶手的時間很緊啊!8點15左右,徐勝楠在一樓洗手間遇見了沈顏,哦,這個可以先排除了,畢竟後麵陸續還有不少人見到了沈顏。然後是在校友致辭階段,時間大約是10點10分到10點半,後台有人目擊到於曼曼溜進了沈顏在禮堂二樓的化妝間。因為她們倆是好朋友,所以於曼曼的行為並沒有引起彆人的注意。嗯,於曼曼堅稱自己隻在化妝間裡停留了幾分鐘,那時候沈顏正在化妝,她和沈顏說了幾句話,但對方並沒有理會她,於是她便離開了。然而可惜的是,她離開的時候並沒有人看見,而且她一直不肯告訴我們她為什麼要去化妝間找沈顏、又和她說了什麼,一問就哭……”
說到這裡,他撇了一下嘴角,似乎對女生的眼淚很是無奈:“目前看來,於曼曼的行為最可疑,我們並不知道她究竟在後台停留了多久,又和沈顏發生了什麼。”
傅斯瑰:“假設於曼曼是凶手,她最多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完成殺人、清理現場、將沈顏的屍體拖上升降台、逃離等一係列事情。”
許戈摸著下巴:“時間確實很趕,但也不是不可能完成。”
傅斯瑰不置可否:“那麼,你認為凶殺現場最有可能在哪裡?”
許戈不假思索:“肯定是沈顏的化妝間!首先,這是沈顏專屬的化妝間,旁人一般不會進來,減少了被目擊的可能性。其次,化妝間離升降台的入口很近,減少了搬運屍體的困難。第三,就像你說的,時間很緊張,如果凶手先把沈顏叫到彆的地方,二人再發生衝突,凶手才痛下殺手的話,耗費的時間就太多了。”
傅斯瑰點點頭:“不錯的推理。”她往二樓的方向望了一眼,“唐組長他們應該完成取證了吧?我們去化妝間瞧一瞧,看看你的推理是否正確。”
二人從後台的樓梯直上二樓,迎麵撞見正從化妝間裡撤出來的唐修華。
“老唐!”許戈喊了一聲,迫不及待地問,“你們結束了?化妝間裡有沒有魯米諾反應?”
唐組長“嗯”了一聲,然後吐出兩個字:“沒有。”
“沒有?”許戈仿佛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一時竟呆住了。
“我認為化妝間並不是凶案發生的第一現場。”老唐匆匆地說出自己的見解,“凶手不可能在短短半小時內將現場清理得檢測不出魯米諾反應,而且那裡麵瓶瓶罐罐很多,都擺放得整整齊齊,不像是發生過劇烈衝突的地方,你們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唐組長說完,急匆匆地走了,畢竟現在隻能證明化妝間不是案發現場,真正的第一現場還沒有著落呢。
許戈還不肯死心,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衝進化妝間一看,登時不得不承認老唐說得有理。
這化妝間麵積很小,裡麵放了一個衣櫃、一張化妝桌和一把椅子後,隻剩下了一個勉強能站兩個人的空地。
許戈站在中間轉了一圈後,感覺自己隻要動作幅度大些就會打到旁邊的家具。
化妝台上堆滿了瓶瓶罐罐,粉底液的蓋子沒有蓋嚴實,眼影盤大剌剌的敞開著,用過的化妝刷也沒有收起來,隨意地散落在台麵上,口紅滾到了桌角,香水瓶則放在桌子邊緣,似乎稍微有點外力就能將它撞到地上。
傅斯瑰跟著進來,第一眼就落在了化妝台上唯一一個收納過的東西——被翻轉過來的化妝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