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耀!”賀乾清終於打破了泡泡一般的屏障,向楊羽耀飛去,然而他的少年已經把劍刺穿了自己的胸膛,賀乾清甚至看得到,楊羽耀融化自己的靈魂,化作淩冽力量讓那把黑白雙色的劍猶如燃起了太陽般的金色火焰。一股強大的、恐怖的、陰冷的從楊羽耀胸口的傷口溢出,隨後被那用靈魂點燃的金色火焰淨化。
“小耀……為何要……將為師獨自丟下?”賀乾清接住了楊羽耀從空中向下墜落的身軀,然而懷中的少年已經沒了呼吸。他緊緊抱著懷中的少年,淚水不斷地從他的臉上跌落。若是平時,賀乾清能夠立刻從他觀察到的現象意識到楊羽耀並非是突然想不開了決定殺死自己,而是他在與某個試圖占據這副軀體的存爭鬥,為了阻止那個存在,才出此下策。並且那個存在是對賀乾清抱有惡意,企圖將他殺死。
可此時此刻的賀乾清幾乎腦子裡一片空白,他的腦中隻剩下他最愛的,也是唯一愛著的人死在了自己的麵前,哪怕他再用力地擁抱,哪怕他的懷抱再溫暖,也無法將懷中的人捂熱。他想要隨懷中人而去,卻恍然間記起了楊羽耀曾經要求他許下的承諾。楊羽耀那時真的不是發現了某種端倪才會如此要求他承諾好好活下去麼?可是……
完全陷入了悲傷之中的賀乾清甚至沒有注意到,當楊羽耀用自己的靈魂去攻擊那怪物時一直到現在,楊羽耀的周身被像是冰雪凝結而成的盾所保護著,不過這個“盾”也確實極其不顯眼,隻有當光線照射到不同的角度時,才能看到那盾上一片片的晶瑩小巧的雪花。
天空驟然暗了下來,哪怕賀乾清的心思在怎麼放在楊羽耀身上,他也敏銳地察覺到了天空中密布的那不是普通的烏雲,而是堪比他晉升渡劫期時強度的劫雲。賀乾清將楊羽耀的身軀護在懷裡,準備離開這是非地。一道如同幕布般的光柱卻在此時將空中厚重的劫雲劈開,從天而降將他們籠罩其中。一種難以言說的直覺讓賀乾清停下了腳步,抱著楊羽耀接受光芒的照耀。
這光似乎是一種類似於天地靈氣的能量,但比天地靈氣更純粹,更聖潔。被這樣的光芒所籠罩,甚至讓賀乾清感覺心中的悲痛都緩解了些許。漸漸地,賀乾清的祈願似乎奏效了,他的直覺似乎讓他做出了正確的選擇。賀乾清看到那光芒光芒瘋狂地湧入楊羽耀胸口處的傷口,將那道殘忍的劍傷給迅速修複愈合,而楊羽耀那張離開他後再度消瘦了些許的美麗蒼白的臉龐,也漸漸恢複血色。然後,賀乾清更加欣喜地看到,懷中的少年的胸腔再度有了輕輕的起伏,他恢複了呼吸!
但很快,賀乾清的欣喜就變為了驚慌,那幕布般的光柱忽然間化成了恢弘華麗的天地異象,這般奇景,似乎仙界才可見識。在這異象之中,楊羽耀的身軀從賀乾清的懷中飄起,變成懸浮豎立在半空中的姿態。他雙眼依舊緊閉,顯然仍未醒來,異象幻化而出的瑞獸環繞著他,向他屈膝俯首,九層光環出現在他的腦後,而楊羽耀的額間,出現金色的神秘花紋,少年的青絲一瞬間變成了雪白,卻絲毫沒有影響的他的美麗。
但賀乾清卻無法抑製的恐慌,在他眼中,此時此刻的楊羽耀,像極了賀乾清在那盤虎山小秘境拿走的疑仙神師的畫像。隻是畫中的仙神是青絲而非白發,衣著也更加的華麗。但除了頭發顏色的區彆,衣著上的區彆不能算是區彆。
賀乾清雙手顫抖,他想要撲過去將人緊緊抱住,他害怕當楊羽耀徹底清醒過來,就會頭也不回地離他而去。他慶幸楊羽耀的死而複生,卻不希望他們就此再也不見。就在賀乾清糾結的時候,楊羽耀睜開了眼,用那一雙純金色的淡漠地注視著賀乾清好,似在他眼前的這名俊美男子,是個他一點兒也不認識的陌生人。
賀乾清心亂如麻,不過稍稍過了幾息之後,楊羽耀的那雙金色的眸子重新出現了賀乾清熟悉的,更有人味的神情。然後這雙眸子變得無措,變得哀傷,楊羽耀似乎沒有意識到自身模樣的變化,他注視著賀乾清,輕輕開口。
“師尊,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想要傷害你的。”楊羽耀開口時,忽然間發現對自己的限製幾乎沒有了,他可以說出大部分的真相了。他開口辯解,賀乾清沒有打斷他。
“你可能不信,有一個試圖篡奪這個世界全部氣運的怪物,在我體內藏了一個名叫係統的存在,那怪物可以借此對這副身體進行一定的控製。它之前很虛弱,但現在越來越強了……而師尊你是他最首要的目標。”
“它目前需要依附我這具身體,但我已經快要對抗不住他,隻能選擇……但我也不知道為何……我沒有死成。”楊羽耀露出了苦澀的笑容,用手摁住自己的心口。他將“又”字吞下,在他現有的記憶中,這是他第四次自儘,並且他再一次活了過來,甚至在這一次他甚至毀了自己的靈魂,自認為再也不可能活過來卻依舊如此,似乎他但凡自殺永遠也死不了。
然而楊羽耀並不能確定自己下一次自殺是不是依然能夠再次活過來,每死一次。蘇醒後殘留在他身上的疼痛就越發的明顯。明明用劍刺穿自己心臟時好像都沒有那麼痛,但現在卻痛得他感覺好像快要昏過去。但比起自己是否能夠一次次的活過來,楊羽耀更擔心的是,如果他沒死,是不是對那主神造成的創傷也是無效的?它是不是依舊保持的強盛的狀態,可以再度輕易地控製這具身體?
“也許我自殺被認定無效吧,雖然它好像暫時是消失不見了。它肯定沒死,我不知道它會不會再度回來,也許師尊你應當殺了我,才可以徹底阻止它,唔?”此話說罷的楊羽耀被臉色越來越黑的賀乾清猛然撲倒在地上,驚詫著看著賀乾清摁住他的雙手俯視著他。
“我當然相信你,相信小耀你是迫不得已,若是你真的想要為師的命,直接說我可以立刻給你,何須如此大費周章?你要與那怪物抗爭,為師便同你一起努力,但莫要再說讓為師將你殺死這樣的話了!你明明知道你的死亡會讓為師多麼的絕望,你知道你讓我多麼的生氣嗎?你要為師好好的懲罰你才知道愛惜自己嗎?!”
賀乾清的眼眸裡燃著怒火和悲傷,他努力了那麼多年,竭儘可能地去寵愛他這個唯一的徒兒,想要讓楊羽耀知道自己是寶貴的,想讓楊羽耀更加愛惜自己一些。但自始至終,仍舊沒有改掉楊羽耀這個在決定必要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犧牲掉自己的價值觀。
他們初見之時,這個小娃兒便是為了保住母親和弟弟的性命獨自將那些妖獸引開,假若那時他沒有遇到賀乾清,等待他的基本上是必死的結局。而為了破壞白淩雪謀害賀乾清的計劃,楊羽耀再一次選擇將自己的性命當做可以利用的有利條件來使用,如今又……
“懲罰?”楊羽耀茫然地看著賀乾清,在他拾回的記憶裡,賀乾清對他的縱容似乎無邊無際,甚至都沒有說過幾句重話,他想不出,賀乾清會用什麼方式去懲罰他。緊接著,他的嘴便被賀乾清用唇覆蓋。
“唔師尊,等等,在這裡會被其他人看到!”楊羽耀驚慌地掙紮了起來,這裡隻是一座樹林,而且沒有設置任何可以防止其他人闖入的陣法和符籙,萬一被人看到事情就麻煩了!
“彆動,如果小耀你再亂動的話,我就直接在這裡要了你。”賀乾清說道,然後再一次吻了上去。兩人的目光所及皆隻有對方,因此他們皆沒有注意到,在這仍未消散的異象中,一個真正的生靈正從天而降,越發的接近他們。
那是一隻有著火焰顏色的大鳥,雖然模樣漂亮但在這能夠幻化出瑞獸的異象中實在是不太看得出來。當它快要接近地麵時,它的頭變成了女人的臉,爪子也變成人族的腳,最後變化的是一對火紅色的巨大羽翼,變成了手和手臂後,那寬大的袖子依然看起來像是翅膀一般。它輕盈落地,卻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後變了臉色。
“大膽人族!竟對仙神大人做出如此無禮之舉!”朱紅色大鳥變化而來的漂亮女子怒吼道,一團無比炙熱的火焰便朝賀乾清轟了過去。雖然賀乾清在麵對楊羽耀的攻擊時會失神,但當他麵對的是來自其他生靈的攻擊時,他豐富的戰鬥經驗輕鬆地避開了這一團殺傷力巨大的火焰。他將身體壓得更低護住楊羽耀,隨後抱著楊羽耀迅速閃身與攻擊他的女子拉開距離,警惕地看著這突然出現的女子。
這女子很漂亮,一身朱紅衣,兩隻大袖子經過特殊的裁剪製作成了好似羽翼的形狀。她穿著後擺加長的短圍裙,穿著這個世界女子很少外穿的寬腿褲子,在褲腿的遮掩下隱約可見的是一雙同樣是朱紅色的繡花鞋。她手臂上掛著披帛,那橙紅色的飄帶卻不是像通常女子那般垂落在背後,而是反重力地一直飄在她的腦後。而女子的黑發裡,還伸出了朱紅色的羽毛裝飾,像是直接長在她身上似的。
“無禮人族!你還不快將仙神大人放開?”女子見賀乾清抱著楊羽耀躲閃,顯然更加生氣了,不過這次她沒有像剛剛那般直接出手攻擊。
“你是何人?!”賀乾清眼神淩厲,盯著那名女子。當那女子說出仙神之名時,他的心就咯噔一下,意識到這女子來曆不簡單。但即便如此,他更是不可能放手。
“仙神?在哪裡?”忽然間成為唯一狀況外的楊羽耀不理解為何那個女子覺得仙神受到了侮辱為何要攻擊他們,不過直到賀乾清帶著他閃身躲避,他才看到了那女子的模樣。“黎博利?”
“嗯?這女子姓黎?”賀乾清以為楊羽耀認出了女子,深怕楊羽耀跟著那女子離開的他將自己寶貝徒兒抱得更緊了。
“不是,那隻是隨口胡扯的詞。”楊羽耀尷尬地說道,連忙將注意力放在弄明白真相上。“這位姑娘,請問你是哪位?為何要突然攻擊我們?”
“仙神大人?我是朱雀啊!”女子用飽含崇敬的目光注視著楊羽耀說道。
“嗯?你說的仙神……是指我?”楊羽耀詫異地皺起眉頭,“姑娘你應當是認錯了,我並不是那一位。”
楊羽耀當然知道仙神是指這個世界被視為最崇高的一位神明,祂是唯一一位由這方天地誕生的天生神明。而朱雀之名,更是如雷貫耳,那可是在他原本的世界都大名鼎鼎的神獸。而且據說,這個世界的朱雀隻有一位,且隻生活在仙界。如果朱雀不是那女子的名字姓朱名雀,那她是相當不得了的一位存在。
“您沒有想起來?怎麼會?每回仙神大人您飛升時便會想起自己的身份也想起我們的。”自稱朱雀的女子不解地傷心說道。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認錯人了呢?”楊羽耀認真地問道。
“我是不可能認錯的,”朱雀搖了搖頭說道,“每一位神的神光都是不同的,而且能有九層神光的,隻有仙神大人您一個啊!”
“我有神光?”楊羽耀知道朱雀所說的神光是這個世界仙啊神啊腦袋後麵的光環。他要有這東西,至少得是飛升以後身為了仙才可能吧?但是當楊羽耀想到自己前麵三次自殺複活後境界都會提升……難道他這是沒飛升直接不知不覺地成仙了?楊羽耀疑惑地凝水為鏡,查看起自己現在的模樣。“這誰?!”
鏡中人的臉與自己相同,但楊羽耀印象中自己的眼睛絕對不是金色的,甚至這個世界的人族楊羽耀都未見過有金色眼睛的,還有這頭發……楊羽耀把他紮成低馬尾的長發撥到前麵,看著手中與鏡子裡呈現出來一樣顏色的雪白發絲,陷入了思考。他是特彆喜歡白毛的動漫角色沒錯,尤其是白毛紅眼最好再長角的女孩子,但不代表他希望自己變成白毛……
通過水變化而來的鏡子,楊羽耀還看到了額間擦不掉的金色花紋,以及朱雀提到的神光。那誇張的神光確實和之前他遇見的那些已經呈現的鮫人的光環很不一樣。楊羽耀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幾個鮫人的神光確實也每個都不太一樣。有的大些,有的小些,顏色也會有所區彆。難道這東西和指紋一般是個體的獨特性的外在體現?
楊羽耀撤去水鏡,扭頭看向賀乾清,從他開始和這自稱朱雀的女子交談,他的師尊就沒有開口說過話,但賀乾清依然緊緊地把楊羽耀抱在懷中。雖說楊羽耀沒有長到自己理想的身高,但他的身高其實不算矮了,隻是當他被更為高大的賀乾清抱入懷中時,與賀乾清的身形對比,總讓楊羽耀覺得自己瞬間變得矮小了。
楊羽耀覺得賀乾清的反應有些奇怪,但他暫時猜不透,他隻感覺賀乾清像是擔心他會離開才把他抱得那麼緊。估計在賀乾清眼中,朱雀儼然已經成了了一個威脅。
“很抱歉,朱雀姑娘,僅憑你的一麵之詞,我無法立刻信任你所說的話。而且我不認為我能與仙神這等至高無上的存在畫上等號。”楊羽耀說出了他的決斷,想讓這名女子離開。
自己沒有因預想的那樣死去而那叫做主神的怪物狀態不明讓楊羽耀不安且煩躁,他擔心若自己沒有死去那麼他原先的預想便將會落空,那怪物依然可以輕鬆控製他這具身體,給他的師尊,以及其他的人帶來危險。
因此現在的楊羽耀沒有精力去再應付這樣一位很可能是來自仙界神獸的惹不起的存在。再說了,就算如朱雀所說那般,無論是神是仙,隻要有神光,每一位的神光都是獨一無二的。楊羽耀覺得,一般人在麵對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的具有智慧的生靈和你說你其實是這個世界至高無上的存在,任誰都會覺得這是和喜歡忽悠少女成為魔法少女為其打工賣命的不明生物一樣的不可信的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