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瀝瀝的雨一直下著，被雨水滋潤洗淨的植物綠得更加的明豔，饒是在這暗沉沉的天宇下無比鮮明，綿綿不絕的春雨被山風吹碎，化作了輕盈的霧氣。但這雨水卻並未淋濕賀乾清所在的方寸之地，就連那案桌上的點燃的香依然在安定地燃燒著，帶著淡淡香味的煙上升到很高的地方，才被雨水打散。
“小耀他，越來越優秀，也越來越厲害了。”賀乾清取出一壺綠蟻，在南山仙尊的牌位前斟滿一杯，隨後也為自己倒滿一杯，隨後盤腿坐下，舉杯邀飲，低聲念叨起來。像是與友人把酒相談，像是那位長者同過去一般，把酒笑著聽著他傾訴。
“我想，若是您在泉下能看到這人世間發生的事情，若是知曉我做的混蛋事，大概會恨不得趕回來，把我暴揍一頓清理出師門。”賀乾清自嘲地笑笑，將手中的酒一飲而儘。“但是我不會後悔，也決不悔改，我無法容忍將小耀他讓給任何人。即使我知道小耀他注視我的眸子裡依舊沒有愛意的存在。我想小耀他也知道，但他依然試圖努力做好我的道侶，縱容著我的索取。”
“師尊啊，您曾說小耀他命不可算，其來曆不可說，任誰都受不起他拜，您究竟從他的特彆看出了什麼？他，是不是便是祂？”賀乾清每飲完一杯酒，便操縱靈力讓那敬給南山仙尊的那杯酒灑向牌位下的地麵，以此敬酒。就這樣一杯又一杯，直到賀乾清將話說完。然後他直接拿起了酒壺，將剩餘的綠蟻全部灑向地麵。點燃的立香均已燒儘，落下細膩的香灰，賀乾清在揮袖掐訣，留下貢品，其餘的物品統統收回。做完這一切，他騰空而起，飛回付波城。
以渡劫期修士的修為，這段距離不過眨眼之間便可到達，即便如此，賀乾清沒有在任何地方逗留，直接回到客棧，他們所定的房門外。
“師尊，歡迎回來。”正忙著的楊羽耀察覺到了門外的動靜，抬起頭來時便看到了賀乾清推門進入。雖然在雨中待了那麼長時間，賀乾清那身衣袍依舊清潔乾爽，不沾一絲塵埃。
“嗯，為師回來了。”看到楊羽耀那張絕美的臉後，賀乾清心中最後一絲陰霾也隨之徹底消散。“小耀你正在把昨日買的話本都轉化為虛擬書？”賀乾清看著楊羽耀將手中的書放下，向他走來，便笑著問道。
“嗯，剛剛開始弄。”楊羽耀應道，“師尊，我對身外化身的使用更進一步了。”
“是麼，這是好事。是哪方麵的精進？”賀乾清問道，神色溫柔。他知曉一般的進步對於楊羽耀而言不值一提，能夠讓楊羽耀主動提及的，定然不太一般。
“我演示給師尊你看。”楊羽耀說道，隨即心念一動，三個分身便出現在他身旁。若單單是同時喚出三個身外化身，楊羽耀數月前便已經掌握了，這次的特彆之處在於，楊羽耀同時召喚出的三個分身每個模樣都不相同。“師尊，怎麼樣，很特彆吧？”楊羽耀開口笑道，他那三個模樣各不相同的分身以半包圍的形式圍著賀乾清也一並開口問道。
這三個身外化身，都是楊羽耀使用過的假身份，相貌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會讓人很有好感，覺得很可愛，身材與和聲音皆與本體接近的“顧淵”。相貌與本體最相似，但因為五官的細微的調整而給人以俊美淩厲之感的“白磷”。還有模樣俊俏，看似最為成熟，個子也最高，那雙有著本體的神情，因眼型更為上挑而魅惑似狐的“金月笙”。在加上擁有絕色之顏的楊羽耀本體，這般將賀乾清環繞，竟讓賀乾清忽然明白了君王被後宮佳麗環繞之感，雖然，他們都是楊羽耀。但正因為是楊羽耀，才更讓賀乾清興奮。
“非常特彆。”賀乾清伸手將楊羽耀本體抱入懷中，無比誠懇地說道。
這確實是大實話，身外分身於修士而言更多是一種戰力，是以一對多時的應對手段。賀乾清修行兩百年來，隻有楊羽耀將身外化身玩出了花兒。前有身外化身當短工使趕工迅聯，現有一人成團各具特色。若楊羽耀和他的分身們一同出門，他人哪裡會想得到這其實都是一個人。
得到了誇讚的楊羽耀心情更加舒暢了，但凡是人有誰不喜被誇讚？隻是每個人喜被誇讚的點不同罷了，有人喜被稱讚相貌，有人喜被誇獎才華，有人喜被誇讚天賦。不得不說，這讚美也是一門功夫。
賀乾清今日一早便離開了，他祭拜用了很長的時間。這並不奇怪，清明時節的祭拜總是尤為鄭重。何況賀乾清是祭拜完血親後再祭拜其師尊，這使得他需要進行兩次完整的儀式，所以耗時自然會更多。
賀乾清離開的這段時間裡，楊羽耀基本沒讓自己閒著，先是研究了生子丹，獲得了透冰彈藤的小苗的同時解鎖了這丹藥的可怕的隱藏效果。隨後又查看了穿越係統解鎖那些新文件。
在心神緩過來，將口中的血腥味漱乾淨後，回到現實的楊羽耀在發現其實時間沒過去多久，本想研究下無我術看看有沒有辦法控製施展無我術的程度，卻因為遭遇疑似和穿越係統的“主神”相關的物品而心神不寧。不得不放棄，改研究感覺在他看來更加簡單的身外化身。在獲得這驚奇的效果後，楊羽耀才想起他還應該把昨日買的書轉成虛擬書。
不過他剛剛錄入了兩頁，賀乾清便回來了。楊羽耀原本還以為賀乾清會需要更長的時間，要知道他原本世界的那些同事，有一部分一到清明祭祖那至少要用一天時間。每到這個日子，就能在他們的社交軟件上看到他們翻山越嶺，遇河搭橋的驚人操作。據他們所說，埋在他們祖墳可追溯的老祖宗最早的都是好幾百年前的，所以要每個墳都拜上一遍才那麼費時費力。
楊羽耀家不像他們，有清晰的族譜知曉家族的曆史，母親那邊的家族對他來說至今成謎，父親這邊楊羽耀也隻是依稀聽爺爺提及曾祖父母都是戰士，他們在爺爺非常年幼時便已經犧牲了，爺爺是由曾祖父母的戰友們接力和國家的補貼下照顧大的。
或許正是因為家族曆史出現斷層的緣故，他們家所有團圓的節日都過得簡簡單單，甚至不過比過更好。因為就算楊羽耀同父親和爺爺三個人一同吃飯，氣氛都會變得無比的尷尬。
但賀乾清的家族應當是不同的光景，楊羽耀猜測，但想象不出，他隻能估計賀乾清在這種日子感到情緒低落，他嘴笨，不善於安慰，但楊羽耀覺得一個擁抱多少會有些作用。所以在賀乾清抱住他時，他也抱了回去。
“金公子！”在楊羽耀的分身傀儡即將踏上橋頭時，唐馨突然叫住了他。
“唐姑娘，送到這兒便可，你也早些回去吧。”分身傀儡轉過身施禮道，“金月笙”那張俊俏的臉龐上的狐狸眼微微帶笑，看得唐馨一瞬恍惚。
“金公子，這是小女的一點薄禮，還望公子收下。”唐嫣紅起了臉，將她趕製了一個晚上的香囊遞給了楊羽耀的分身傀儡。看到此物，楊羽耀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想立刻登上迅聯發帖求助，可留給他回應的時間甚至不足以讓他“急，在線等！”。
在這世間，有不少禮物都帶著特殊的含義不能輕易相送。如發帶是“我願與你結發共此生。”接受他人贈送的發帶並回贈，便是代表願意與之在一起的意思。到這個階段，正常的流程便是準備要訂婚下聘了。
香囊也有類似的含義，不過更適合感情剛剛開始的階段，並且多為女子來贈送。由於擔心楊羽耀將這些習俗暗示也一並遺忘了，賀乾清特地給楊羽耀進行過科普。多虧如此，楊羽耀才能一下子明白過來。
“我們才剛剛認識才一天，話都沒說多少，姑娘你到底看上了我的什麼？錢還是這虛假的相貌？”楊羽耀感到了為難，雖然高興終於有異性對他產生了情愫，並且不像是瀾泠宗的房樂蘇那般接近他是為了父親的命令。可女子通常情感更為細膩，他該怎麼拒絕才不會讓對方太難過？
楊羽耀知道，唐馨對自己有好感其實有助於他與唐家的合作，而哪怕收下這香囊也隻是相當於互加好友程度的關係。但楊羽耀依然覺得收下那香囊是錯誤的，既然他一開始就不打算接受這份情感，就不應該拿此情感作為生意的籌碼。他在與賀乾清交往，就不應當背叛賀乾清的情感。更不應當玩弄唐馨的情感，哪怕這般拒絕下來不利於他們後續的生意合作。
猶豫了片刻之後，楊羽耀的分身傀儡伸出手，輕輕將唐馨捧著香囊的手推了回去，眉眼溫和地注視著露出意外之色的唐馨。
“感謝唐姑娘的抬愛，隻是此禮，金某不適合接下，還請姑娘將其收好。”
“為何？是小女不夠好入不了公子的眼麼？”唐馨抓著香囊摁在胸口，有些委屈。
“非也，唐姑娘很好，隻是我並非你的真命天子罷了。”楊羽耀令其分身傀儡答道，向唐馨行禮道彆，“我該走了，後會有期，願唐姑娘能早日與你的真命天子相遇。”見唐馨沒有回應，楊羽耀的分身傀儡再行一禮，後退兩步，以扇為劍，禦之離去。
“金公子……”唐馨愣愣地望著“金月笙”遠去，縱然被拒絕，那道身影卻徹底住進了她的心裡。
“玄鐵的供應問題是解決了，但其他材料仍需要想辦法弄到穩定的供應渠道，嗯，雖然師尊的友人長天是個專門經營各種材料的商人，但他為了確保自己有賺頭，主要靠探索秘境來獲取各種材料，所能提供的數量並不是很穩定。現在製作迅聯的材料都是那些很常見價格低廉的材料……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在產地的能夠提供大量價格低廉的材料供應商。”
楊羽耀計劃著，忽然發現“金月笙”這個號突然收到了兩個好友申請，楊羽耀將其點開，是文墨和閔懷玉，顯然他們得到了屬於他們自己的迅聯。楊羽耀記得葉倩倩說現在玄真宗弟子想兌換一個迅聯要求很高，除了需要大量的積分外還有一些特殊的要求，不過文墨和閔懷玉這兩位明顯是玄真宗弟子中的佼佼者，能夠兌換到一個屬於自己的迅聯也正常。
“月笙，我有迅聯了，如有需要便聯係我，我會竭力幫你。”
“月笙！真沒想到我居然有能夠弄到了屬於自己的迅聯，這下我們溝通起來就可以順暢得多了。嗯，阿墨那家夥也弄到了一個，我估計他會跟你說有需要找他，找我也是可以的哦。若是聯係不上他就儘管來找我！”
楊羽耀讓他的分身傀儡通過了兩人的好友申請，剛通過沒多久文墨和閔懷玉就各自發了信息給他。
“阿墨和懷玉他們兩個關係真的很好，難怪玄真宗安排他們倆做搭檔，這樣各自發信息懷玉都能猜到阿墨大致給我發了什麼信息，真是不得了的默契。”楊羽耀佩服地心想，給兩人都回了信息。他思索著接下來該讓分身傀儡去哪裡，稍微降低了些飛行的高度，地麵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便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嗯？那個人長得好像有些像巍峨劍宗的林道一。”分身傀儡的目光落在了一個站在攤位前的男子身上，那年輕修士身旁站了一名同樣年輕的女子，不過相貌十分眼生，和之前纏著林道一的師姐師妹並不相像。“我大概是認錯人了。”楊羽耀沒有細想，讓分身傀儡掠過這片地方的上空，重新升高飛行的高度，繼續前行。
“師尊你覺得我應當讓分身傀儡接下來去哪裡比較好？”實在是拿不定主意的楊羽耀決定還是向賀乾清尋求建議。
“嗯，那便去趟檀國吧。”賀乾清思索了一會兒後答道，在祭拜返回後稍微休整了一下，他們便離開了付波城，此時已經坐著馬車行駛在番西國的國土上。付波城的人似乎尤其對好看的人興趣濃厚，昨日在街上因為楊羽耀而被擁堵，到了下午收到消息的人們紛紛趕往那條街。
楊羽耀一開始還覺得自己是想多了，怎麼可能專門會有人為了看他趕來？結果事實那些人真的是為了一睹他的容貌，付波城的這些人甚至查到了楊羽耀他們所住的客棧，不僅圍在了外圍，還有人想試圖摸進客棧中。天上一直下雨都都勸退不了這些人，這狂熱程度，著實令人害怕。
因為此事，哪怕賀乾清祭拜回來時已到了下午，他們依然選擇了直接離開，不再繼續在付波城停留。
“檀國？萬花宗所在的國家？”楊羽耀回想了一下他所知道的關於這個國家的情況。
檀國位於夏國的東南方向，與夏國隔海相望，據傳曾有一上古秘境在此破碎，造成了這片地方分布有大大小小的奇境，各種資源，尤其是靈植資源格外豐富。然而豐富的資源也意味著危機四伏。萬花宗建立在此，依托這些豐富的資源，成為了十大宗門之一。但就算如今萬花宗勢力如此強大，都無法做到壟斷這些奇境所蘊藏的資源。要探索這些，同探索秘境一般危險。
因而萬花宗做法是守住他們勢力範圍內的那些奇境的入口，其他修士可以進入，但必須繳納一定的靈石。來此探險的修士願意接受這個規則，他們千裡迢迢來此是為了資源，自然不願還未進入就與當地勢力發生衝突戰鬥。何況隻要能活著出來，鐵定能賺回萬花宗收取的門票。
“正是，”賀乾清點了點頭，“去檀國冒險的修士收集資源並不是全都為了自用，更多地是為了賺取靈石。除了那些被特地雇傭去收集資源的修士，大部分從奇境中帶出資源會在檀國賣掉。因此那裡擁有最大的靈寶材料市場。”
“類似於批發市場一樣的地方啊，那確實是應該去看看。”楊羽耀接受了這個提議，立即調整了分身傀儡前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