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自行車可金貴了。
首先自行車的價格不便宜,就連高收入的正式職工想要買一輛自行車,都得攢好長時間的錢呢。
再一個,買自行車是需要工業票的,而這票很難攢夠。
所以一輛自行車,在城裡或許常見一些,但在鄉下那真是太罕見了,壓根沒有。
此刻村裡就來了這麼一輛自行車,一路叮鈴叮鈴的朝著村裡過來了,把村裡的孩子們給激動的,一路蹦著跳著追著自行車跑。
蕭家人壓根沒往自家女婿身上想,門都沒開,依然在悶頭準備招待客人,打掃的打掃,做飯的做飯。
過了一會,門口響起二嬸欣喜若狂的聲音,“自行車!那肯定是我女婿來了,這村裡再沒彆人能騎自行車的了。”
不過很快又聽見二嬸奇怪的問,“不過盼兒,我怎麼沒聽你說今天女婿要來啊。”
“不知道,方遠哥也沒跟我說今天來呀。”蕭盼兒也很奇怪啊。
“不管了,能騎自行車的隻有我女婿,我這就回家……”話說到一半,二嬸的聲音忽然停了,就跟被卡住脖子的公雞似的,隻發得出“呃”“呃”一樣的粗喘聲。
又過了幾秒鐘,蕭家大門被敲響了。
李秀琴奪過二哥手上的掃把,使勁掃了兩下,然後把掃把一扔,領著全家人去迎接客人。
門一打開,率先看見的是二嬸既羨慕又嫉妒的眼神,不怪李秀琴看不見女婿,實在是,二嬸的眼神太刺眼了。
二嬸攥著拳頭,帶著幾分期待的問,“大嫂,這人是誰啊,居然還騎著自行車,我記得咱們家沒有這麼寬裕的親戚吧。”
“誰跟你是咱們家,你是你我是我,彆在這攀親戚。”李秀琴直接罵她,“給我讓開,彆呆在我家門口,你怎麼這麼愛多管閒事兒呢,我就奇怪了。”
二嬸給李秀琴劈頭蓋臉一頓罵,拉著滿臉不敢置信的蕭盼兒,悻悻的就走了。
等二嬸走了,李秀琴才看見站在門口的高敬,一個個頭挺拔,帶著眼鏡,清清爽爽的小夥子。
“爹,娘,這就是高敬。”蕭寶珍介紹說,又給高敬介紹,“這個是我爹,這個是我娘,這是我二哥。”
高敬立刻打招呼,客客氣氣的說,“叔叔,嬸兒,你們好。”
“二哥你好。”
蕭建遠正準備哼一聲,被李秀琴踩了一腳。
李秀琴在看見高敬的第一眼就笑了,她沒想到高敬長的這麼高,這麼帥氣,還這麼溫和,撐著眼鏡,一看就是有文化的樣子啊。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啊。
李秀琴笑著說,“你好你好,彆在門口愣著,快進來快進來。”
“等等嬸兒,我還帶了東西。”高敬說著就回頭,從門口的自行車筐子裡拿出來一個竹籃,那竹籃裡有大約兩斤肉,兩瓶高粱酒,一條香煙還有兩斤綿白糖,“給你們帶了點東西嘗嘗,你們千萬彆嫌棄。”
“這是哪兒的話,都是心意,我們怎麼會嫌棄。”看見還帶了禮物,李秀琴暗暗的點頭,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她家也不是窮死了,就缺這些東西,而是能明顯感覺到,這小夥子把寶珍放在心上尊重了。要知道當初宋方遠第一次上門,可是兩隻手空著來的,啥也沒帶。
拋開宋方遠那個晦氣東西,李秀琴正準備把高敬引進門,忽然目光一頓,這才發現他還有一輛自行車。
這麼說,剛才孩子們口口聲聲喊著的自行車,是高敬騎過來的?
李秀琴楞了一下,說,“這自行車是你的嗎?”
“是我的。”高敬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那得找地方安置一下,不能隨便放在門口,不然孩子們貪玩弄壞就不好了。”
一時間又給自行車找地方安置,先是說拴在柵欄上,蕭誌國不肯,說離得太遠看不著,怕被小孩子弄壞了,又說停在大門口,那更不行了,最後還是蕭寶珍說話,說拴在門口的樹上。
這麼一通折騰,把左右的鄰居全給吸引出來了,好奇的看著蕭家大門口的帥氣小夥子,和他的自行車。
就在大家都猜測著,這帥氣的小夥子是蕭家親戚,還是蕭家女婿的時候,一家人已經把高敬迎進了門。
蕭寶珍走在後麵,拉著高敬問,“那自行車真是你的嗎?”
她擔心高敬是為了上門,打腫臉充胖子買了輛自行車,那日子還過不過了。
高敬麵對她的時候,臉色有點泛紅,“是我的,是之前我媽還在的時候買的,後來就留給了我。”
“原來是這樣。”蕭寶珍這才明白過來,笑著看他,“那我們進去吧,你不知道,因為今天你要來,我媽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一家人進了門,還沒到吃午飯的時間,就沒有把菜擺上桌子,先是招呼著高敬坐下來大家一起聊聊天。
新女婿上門都是這個環節,先聊聊天,了解一下姑爺家裡的人口啊,家庭情況啊,再探探他的人品啊,如果滿意的話,婚事就差不多可以定下來了。
這個環節,一般都是家裡長輩來問,跟小輩沒關係。
李秀琴於是就說,“寶珍,你帶著你二哥去廚房,給我們泡杯茶去。”
蕭寶珍知道父母是想把自己支開,利索的答應下來,去廚房泡了杯茶,等弄完以後,就看見二哥躲在窗戶邊偷聽。
“裡麵在說啥?給我也聽聽。”蕭寶珍也很好奇。
兄妹倆湊到窗戶邊偷聽,就聽見裡麵在說話,主要是李秀琴在問,高敬雖然緊張,但都一五一十的回答了。
後麵李秀琴問的問題越來越深,越來越多,高敬就有些應付不了,鼻子上還開始冒汗了。
蕭寶珍從窗戶外麵看著,忍不住就說,“娘,你慢點問,他平時心思都用在工作上麵,不怎麼跟人交往的,你問的太快了,他來不及回答。”
李秀琴愣了一下,失笑的擺了擺手,示意二哥把蕭寶珍給拉走。
剛才還一起偷聽的兄妹二人組,二哥一秒鐘叛變,拖著蕭寶珍就走了。
一邊走,還一邊不滿的嘀咕,“你這個丫頭,還沒嫁過去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我要是胳膊肘往裡頭拐,你才該著急了,不得拉我去衛生所啊?”蕭寶珍笑著貧了句嘴。
二哥蕭建遠本來心裡有點幽怨的,倒不是看不上高敬這個妹夫,就是覺得心裡不痛快。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眼看就要嫁人了,心裡多少有點不舒坦,就想鬨一鬨。
結果蕭寶珍這一句貧嘴,鬨得二哥沒脾氣了,那點小幽怨都吞進了肚子。
蕭寶珍這才認真的說道:“二哥,高敬人挺不錯的,脾氣好,你看他對他弟弟不離不棄,這人也挺仁義,還有正式工作,我跟這人結婚以後日子差不到哪兒去。”
見二哥表情緩和了許多,她又繼續說,“我也是看準了這人才把他帶回家,既然選擇了就不後悔,哪怕真的有一天過不下去,我也有托底的自信。你現在跟他這麼甩臉子,讓爹娘難做,也讓我難做呀,你說是不是?”
蕭建遠沉默了很長時間,拍了拍妹妹肩膀,“既然結婚了以後就好好過,咱們不惹事,但也不用怕被人欺負了去,全家人都在你身邊呢。”
這句話讓蕭寶珍鼻子有點酸了,用力點頭。
等跟二哥聊完,再回到堂屋的時候,就發現他們已經開始談彩禮和嫁妝了,這意思是,李秀琴夫妻倆也覺得這女婿不錯,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鄉下的彩禮一般是十塊二十塊,條件寬裕的人家也有三十塊的,李秀琴準備要個十八塊八,不跟富裕的人家比,但也不至於讓閨女被人家看低了去。
結果她還沒說出口,高敬先說,“嬸兒,禮金這個我已經想好了,六十九塊九,取個好兆頭。”
“這……我們鄉下沒有這麼高的。”李秀琴皺眉說,“咱們不用打腫臉充胖子,隻要你們倆好好過日子就行了。”
她是怕女婿為了結婚,借錢湊彩禮,到時候嫁過去了還不是寶珍一起還,她寧可不要。
高敬笑了:“嬸兒,這筆錢我早就準備好了,我一個月工資不少,難道娶媳婦還用不上一個月的工資?這個其實也是我的心意。”
“另外也是補償寶珍的,因為我爸成分不好,不好太顯眼,結婚的時候沒辦法在城裡請客了,隻能在你家擺酒席,不過酒席的菜和酒錢都是我來出,另外結婚的暖瓶和瓷盆什麼的,我也會找工友換一換票,會置辦齊全,絕對不會在這方麵委屈了寶珍。”
說完他忐忑的看向李秀琴,生怕她不滿意。
李秀琴哪兒還有不滿意的啊,這小夥子說的每一句話都很誠懇,他是真心想跟寶珍結婚,真心尊重寶珍,這就夠了。
既然人家這麼坦誠,李秀琴也不兜圈子了,直接拍板,“那酒席就在我家辦,我們家會給寶珍陪嫁兩條被褥,一套家具。”
這樁婚事談的特彆順利,雙方都是真心想結親的,等蕭寶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李秀琴叫進堂屋了。
“寶珍,該談的我們已經談妥了,現在你來看看日曆,想在哪天扯證辦酒?”
蕭寶珍在日曆上翻了翻,挑了個雙數的日子,“就這天吧。”
大家湊過去一看。
二十天以後,是個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