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轉身,軍靴踏在滿是砂礫的地麵,哢哢作響,大步邁向刑訊室。狂風在屋外呼嘯而過,吹得刑訊室的門窗哐當作響,似有惡鬼在急切地抓撓,想要衝入屋內。刑訊室外的過道裡,昏黃的油燈左右晃動,光影在斑駁的牆麵上詭譎地跳躍。
刑訊室內,燈光昏暗得如同被黑暗吞噬了大半,僅存的幾縷光線也在劇烈地搖曳,燈絲滋滋的叫聲仿佛是瀕死之人的抽噎。被擒獲的殺手們被沉重鐵鏈鎖著,身上的黑衣襤褸不堪,卻依舊滿臉桀驁,好似這陰森之地無法將他們的意誌摧垮。
陸安踏入,軍大衣衣角隨風狂舞,腰間佩槍的金屬光澤在微弱光亮中乍現,如暗夜中的寒星。他目光似刀,冷冷掃過眾人,開口道:“說,是誰指使你們?”殺手們沉默以對,有的嘴角浮起冷笑,有的歪斜著頭斜視,對陸安的喝問仿若未聞。
陸安冷哼一聲,大手一揮,衝副官喊道:“給我狠狠用刑,本帥倒要瞧瞧,他們的嘴能硬到幾時!”副官領命,數名士兵操起皮鞭。皮鞭撕裂空氣,發出尖銳呼嘯,抽打在殺手們身上,啪啪聲不絕於耳,痛苦的悶哼隨之而起,可他們牙關緊咬,未吐一字。
“哼!你們這群硬骨頭,在我陸安的地盤,還沒人能扛得住我的手段。”陸安上前,一把揪住一名殺手的頭發,“說,是不是趙姓那個盤踞在豫地的軍閥派你們來的?還是孫姓那位掌控五省聯軍的大帥在背後搗鬼?”殺手眼神閃過一絲慌亂,卻又迅疾鎮定,扭頭不看陸安。
陸安怒極反笑:“好,好得很。繼續用刑,打到他們開口為止。我陸某人在這亂世,能稱霸一方,還怕收拾不了你們幾個小嘍囉?我陸安在這江浙一帶,也是說一不二,你們莫要逼我使出更狠辣的手段!”士兵們加力施刑,刑訊室裡血腥與汗臭交融彌漫,氣氛愈發凝重緊張。
突然,一陣狂風猛地灌進刑訊室,吹滅了幾盞油燈,黑暗瞬間籠罩。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砸落,打在屋頂瓦片上,如密集的鼓點,更添幾分慌亂與驚悚。
而在陸府的另一側,林鑫昏迷不醒已整整一夜。高蕊初守在床邊,同樣度過了一個難眠之夜。窗外,狂風呼嘯著卷過庭院,吹得樹枝沙沙作響,似是在低訴著這暗夜的秘密。乾枯的樹葉被風裹挾著,在窗欞外打著旋兒,如同她此刻紛擾雜亂的思緒,找不到歸宿。屋內,昏黃的燭光在風中搖曳不定,光影在牆壁上晃蕩,仿佛是她此刻淩亂的心境寫照。那燭火閃爍明滅,每一次的跳動都牽扯著她敏感的神經,恰似她在這情感迷霧中脆弱又搖擺的內心,隨時可能被吹滅。
高蕊初望著昏迷的林鑫,心中五味雜陳。她深知自己已為人妻,即便這段婚姻有名無實,可在這個傳統守舊的民國時代,離婚是絕無可能之事。而林鑫身為女子的真相,更是讓她陷入了更深的迷茫與糾結。她不禁暗自思忖,林鑫對自己的關心與陪伴究竟是源於同為女性的深切同情與理解,還是僅僅出於對自己不幸遭遇的憐憫?風透過窗縫鑽了進來,帶來絲絲涼意,讓她忍不住微微顫抖,這涼意仿佛也沁入了心底,將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凍得更加堅硬,哽在心頭難以化解。
她的思緒不禁飄回到初見林鑫的時候,那是在陸安父母的壽宴上,林鑫一身筆挺西裝,身姿挺拔,在人群中顯得格外俊朗出眾。她跟在陸安身後,那股子自信從容絲毫不輸陸安的威嚴氣勢。兩人簡單地與旁人打招呼,陸安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可林鑫卻巧妙地維護著,言語間儘顯智慧與風度。就在那一刻,高蕊初隻覺心中一種從未有過的心動之感悄然蔓延開來。林鑫總是默默地在自己身邊,在自己被陸府的規矩束縛得喘不過氣時,林鑫會帶來外麵的趣事和小物件逗自己開心。可如今,這一切都變得複雜起來。她想,若是因為同情,為何林鑫的目光總是那般溫柔而專注,可若說是其他情感,在這禮教森嚴的世間,兩個女子之間又怎會有彆樣的可能?自己的命運本就如風中殘燭,如今林鑫的出現,是命運的眷顧還是又一個捉弄?高蕊初覺得自己仿佛被困在一個密不透風的籠子裡,四周都是看不見的枷鎖。
高蕊初輕輕握住林鑫的手,此時,窗外的風悠悠拂過,樹枝輕輕搖曳,月影透過斑駁的枝葉灑在窗欞上,屋內的燭光也隨之微微晃動,光影在牆壁上輕柔地蕩漾,似在編織著無聲的夢。
高蕊初麵容略顯憔悴,眉尖輕蹙,雙眸中滿是糾結與憂慮,原本粉嫩的嘴唇此刻也因內心的煎熬而略顯乾澀,幾縷發絲垂落在臉頰,更添幾分楚楚之態。她湊近林鑫耳畔,悄聲道:“林鑫,你像那意外落入我心湖的石子,攪亂了我原本死寂的生活。自壽宴初見,你便在我心中種下了一抹彆樣的痕跡。在這禮教森嚴的民國時代,我身為他人之妻,本不該有逾矩之念。可你對我的好,讓我心亂如麻。我時常想,你為何待我這般溫柔?是我自作多情,還是你亦有同我一樣的情愫?我不敢深想,更不敢去探尋你的心意。我怕一旦挑明,這僅存的一絲美好也將化為泡影,我會被這世道的唾沫星子淹死。我該怎麼辦?林鑫,你何時才能醒來,給我一個答案?”她的聲音微微顫抖,眼中糾結與迷茫更甚,那被燭光映紅的臉頰上,掛著一絲淚痕,在這朦朧的光影裡,愈發顯得楚楚可憐。
無論內心如何糾結,高蕊初終究還是選擇默默陪伴在林鑫身旁,悉心照料著她,仿佛隻要這樣做,就能在這混亂的情感漩渦中找到一絲暫時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