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把胃癌晚期的診斷報告放包裡,周彥廷的電話就打了來。
薑妤還沒有調整好情緒,隻能壓低聲音對電話裡說一聲“喂”。
那頭的丈夫沒有留意到她的異常,反而語氣有些不好。
“明知道今天在家給晚芙舉辦生日宴,你跑哪兒去了?”
“害她被人指指點點,你是故意的還是不懂事?”
“趕緊回來給她道歉!”
薑晚芙,和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隻比她晚出生兩個小時。
“你知道我在哪裡嗎?”
薑妤仍有一絲希冀。
那頭默了幾秒,然後傳來一聲冷笑。
“為給晚芙找不痛快,你總有很多借口。薑妤,是我們傷害了她,你但凡有點良心,也應該對她心懷愧疚,而不是總給她挖坑,讓她丟臉。”
薑妤的難過被周彥廷用另一種方式擊碎。
她在妄想什麼呢?
自己一定是病入膏肓,才會腦子不清醒的想在他這裡尋找慰藉。
薑妤自己調整好情緒,換了一副嘲諷的口吻對電話裡道:
“周彥廷,你這麼在乎她,當初為什麼不娶她呢?我給過你機會的。”
那頭,周彥廷的聲音低沉且壓抑著怒氣。
“不要轉移話題,半個小時內你要不回來,我就派人請你回來!”
他把“請”字說得很重,暗示她不照做的後果。
薑妤是薑家半路認回的真千金。
當初周家長輩要求必須正牌千金履行婚約時,薑妤問過周彥廷願不願意娶自己。
如果他不願意,她可以出麵說服周家長輩,成全他和薑晚芙這對青梅竹馬。
然而,周彥廷卻認真地表示:他隻把薑晚芙當妹妹。
於是兩人交往一年後,順理成章地結了婚。
然而他們婚後不久,薑晚芙就患上了抑鬱症,情緒稍有波動就尋死覓活。
打那後,周彥廷對薑晚芙的偏心就變得盲目又不講理。
周彥廷說,是她的歸來刺激了薑晚芙的情緒,也是他的無視加重了薑晚芙的病情,他倆對薑晚芙的虧欠要用一輩子彌補。
但是,她的一輩子很快就要耗儘了。
到那天,周彥廷會不會捧著她的骨灰對薑晚芙說:
“芙芙,你可以原諒我了吧?”
薑妤站在醫院門口,把那份診斷報告撕了個粉碎。
路上胃疼發作,她一個小時後才回到棲錦灣。
就因為薑晚芙說喜歡棲錦灣的草坪,於是丈夫同意今年在自己家給小姨子過生日。
結婚五年,這段背負著“虧欠”的婚姻帶給她的除了酸澀,還是酸澀。
生日宴已經結束,家傭們在收拾現場。
範蘭送走自己朋友,回頭看見她,氣不打一處來,半路把她攔下。
“你還知道回來?故意缺席你妹妹的生日宴讓她難堪,你心裡就舒坦了?”
“我回自己家需要向您報備?”
薑妤額頭上還有疼痛時留下的汗珠,但被母親忽視。
“你家?要是我和你爸爸當初不認你回來,今天住在這裡的就是晚芙。”
薑妤笑了起來,眸底一片淒涼。
“首先,我沒求你把我認回薑家。其次,這話你到周彥廷跟前說,求他把你的養女扶正。”
啪!
範蘭一個耳光扇薑妤臉上。
脹痛、耳鳴。
對親情失望到極點,薑妤的心在滴血,卻沒有流淚。
範蘭咄咄逼人,指著她鼻子開罵:
“聽聽你都說了些什麼話,真不知道那家人從小是怎麼教育你的,把你教成這副德行!”
每次生母責備她,都會帶上養育她二十年的養母全家。
以前薑妤珍視這份遲到的親情,選擇忍氣吞聲、息事寧人。
但今天,一巴掌打散了她對親生父母所有的幻想。
她不能忍。
“你教出來的貨色也不怎麼樣,你沒資格罵他們。”
“你還頂嘴!”
範蘭更氣,還要抬手打她。
“媽媽……”
薑晚芙穿了身純白的連衣裙,盈盈弱弱走到薑妤身邊。
她像好姐妹一樣把手放在薑妤肩上,看向薑母的眼中還閃著淚光。
“是我分走了你們對姐姐的愛,不管姐姐對我做什麼,我都理解。你不要再罵姐姐了,不然我心裡會更加難過的。”
“晚芙,我的乖女兒。”
範蘭放下手,看向養女的目光充滿慈愛。
“你優秀又善良,她要能趕上你一半就好了。”
然而,薑妤對薑晚芙茶裡茶氣的表演已經司空見慣,一點也不感激她給自己解圍。
“奧斯卡沒有提名你們的好養女,一定是他們眼瞎。”
薑妤冷冰冰拿下薑晚芙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甚至還嫌棄地拍了拍被她碰過的地方,轉身就走。
“你這是什麼態度!”
薑妤無視母親的話,走得頭也不回。
六年前薑家父母發現當年在產房抱錯了女兒,於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把她從裴家認了回來。
同時也因為舍不得薑晚芙,於是把這個假千金也留了下來。
一開始,薑妤以為這個家應該是充滿愛和溫情的。
然而不到一個月,薑晚芙就用高超的演技把她變成了家人眼中興風作浪的“惡女”。
後來連周彥廷也對她心生芥蒂。
生命即將走到儘頭,薑妤發現自己的容忍度沒那麼大了。
在臥室的洗手間裡剛洗了一把臉,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醫院打來的。
她的病情已經進展到隨時會大出血的程度,醫生催促她儘快安排住院。
“接受治療,我能活多久?”薑妤問。
“薑小姐,樂觀估計你的生命還剩三個月,住院的意義是保證你在大出血的時候能得到及時救治,否則會危及生命。”
薑妤舌底一片苦澀:“讓我考慮考慮。”
從上午知道這個消息到現在,承蒙丈夫和長輩的刺激,她已經能接受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實了。
可她才二十六歲呀,這麼年輕,好不甘心離開這個世界。
怎麼就會得這個病呢?
“原來你要死了呀。”
不知何時,薑晚芙肆無忌憚地進了她的臥室,還偷聽了她的電話。
薑妤麵無表情地走出洗手間,一言不發。
“搶來的總有一天要還的。薑妤,你的報應來了。”
薑晚芙這副開心的模樣,哪裡像個抑鬱症患者?
“嫁給彥廷哥是我從小的夢想,可你一回來就把他搶走了。你不就是薑家的親生女兒嗎?有什麼了不起的?在你死前,我保證讓你的老公和你的父母全都厭惡你,你死後都沒人給你收屍!”
薑妤心口仿佛被壓了一塊大石頭呼吸不了。
這時,外麵傳來範蘭的聲音:
“彥廷呀,晚芙說她姐姐心情不好,過來安慰她,薑妤不會又借機欺負她吧?”
薑晚芙臉上笑容猛地一收,抓住薑妤的手就往自己臉上拍。
薑妤當即知道她要乾什麼,奮力抽回自己的手。
而薑晚芙的眼淚已如開閘的洪水。
“姐姐,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在你家過生日了,求你彆打我……”
兩人拉扯中,周彥廷和範蘭的身影出現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