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
感受到佛盤氣息逐漸微弱後,皋晏已經儘可能快的朝那個方向趕,然而跑到中途,這氣息還是消散了,他不由在心中怒罵一聲。
這片黑霧內雖然沒有惡魂惡鬼,但他一路狂奔至此,口鼻已經吸入許多霧氣。
即便身上有著獬豸血脈抵抗,皋晏如今也已經有些頭腦昏沉,眼前不斷閃現著曾經經曆過的那些痛苦回憶。
他本以為儘快找到於晚尋到佛盤,有了佛光抵禦便能好些。
但現在已經完全失去可追尋的方向,皋晏心中久違的再一次有了挫敗感。
此刻的他步伐逐漸慢了下來,雖然在他眼裡自己還是往前進,但實則隻是在原地轉圈圈罷了。
他長形瞳孔內的神采漸漸黯淡,眼皮也越來越重……
沒過多久,他將背上之人甩在一旁,吐掉口中的頭骨,四肢舒服的放在黑草地上,腦袋枕著前肢,陷入了沉睡。
另一邊,一連兩次斬擊,於晚都不曾對這朵大王花造成任何傷害。
然而當她的第三眼目蓮放出金光後,被金芒包裹的大王花劇烈顫抖起來。
不多時,凝如實質的金芒化作縷縷絲線,布滿大王花根須、花瓣以及花蕊之上。
大王花的每一處都被金線緊緊勒住,被迫懸在了半空。
此時的於晚下意識閉上雙目,用目蓮的視角看了過去。沒想到這一看,就讓於晚整個人呼吸一窒。
這…怎麼會……
在目蓮眼中,大王花血色花瓣中有鮮紅的液體不斷流淌,而他的花蕊、根須之內,充斥著幾乎成液態的墨色霧氣。
墨色霧氣在不斷翻滾、掙紮,於晚能夠清楚看到霧氣內一張張猙獰的麵孔。其中絕大部分是各類妖修,隻有極小一部分是人修相貌。
這些麵孔相貌雖然不一,但他們的情緒卻大多一致,無一不是怨、憎、恨、俱、嗔。
其中偶爾摻雜幾個飽含貪欲的,但數量極少。大多都是一臉恨意無處宣泄的表情。
饒是於晚有過鶴鵬那段經曆,也被眼前數量繁多、擠作一團的魂魄震驚了心神。
廡城究竟何時建立存在於此的?在建立之後,又有多少修士被虜來此地,遭受過那些剝皮肉去血脈的痛苦,最終生命徹底在這裡終結?
單單西市就有著數不清的冤魂,另外兩市呢,估計隻高不低吧……
於晚不敢去深思,她無法想象一味清風道骨追求仙路的修士會做這些事情,也想不到寒天域平靜安然的表麵下竟然是如此醜陋的一副麵孔。
不,不止寒天域,應該說這片大陸之上,光鮮亮麗的修仙光環下隱藏著多麼肮臟不堪的東西。
於晚不由想到曾經合作過的魔宗虞皎和嚴光。
他們身處其中又扮演著什麼角色?
被目蓮中看到的畫麵震驚,於晚踉蹌倒退幾步,纏著大王花的金線並沒有因此被扯斷,相反很貼心地延長寸許,繼續牢固束縛著這朵血花。
後退之後,於晚的視線也從大王花身上脫離,看向了四周。
此刻周邊的黑霧不僅退散速度極快,霧氣本身也在變得越來越淺淡,已經有了原先灰撲撲的狀態。
沒有霧氣阻擋,於晚此刻也看清自己身處之地,在遁甲號房背後不遠,恰好處在遁甲號房和乙號房之間。
然而在看清周圍環境的同時,於晚從目蓮中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更多的魂體飄蕩在這處空間,他們有的蒼白的麵孔上一臉呆滯,雙眼空洞,基本神智全無。有的臉色發青,一臉憤懣的表情,儼然還存有些許意識。
於晚發現,表情越是呆滯的氣息越低,但看他們周身魂力,估計隻有煉氣。
而那些麵色發青、逐漸生動的,魂體更加穩固,都有築基境界的氣息。至於她曾經擊殺過的金丹類鬼魂,則完全沒有。
發現這類情況,她轉而重新看向大王花。
那些氣息高的,估計都被他當食物吞掉了吧……
看著眼前的一切,於晚心頭十分沉重。
這是她從未設想過的經曆和畫麵,即便在星際那段日子裡有過的戰鬥,都不曾遇到如此令人心驚、膽顫的存在。
她覺得自己此刻仿佛身處煉獄,隱隱有種無法呼吸的錯覺。
許是受她心情波動的影響,束縛大王花的金線越來越緊,不多時,大王花周身逐漸被金線割裂開。
大王花的花瓣開始簌簌流著鮮血,而根須、花蕊的破口處則是冒著滾滾黑煙,於晚耳邊不斷聽到各類嘶吼之聲。
目蓮散發的金光淡淡籠罩住於晚,所以她並沒有被這些魂魄影響到。
她隻是看著那些魂魄瘋狂湧出,然後翻手拿出了不久前才祭練好的聚魂缽。
“唵嘛呢唄美吽。”
拗口的法訣一出,聚魂缽瞬間爆發出無窮的吸力,將奔湧而出的魂魄統統收入缽體中。
這裡所有的魂魄滿含怨怒而死,他們早已被此地濃鬱的怨氣等負麵情緒侵蝕,若無特殊手段,隻有消滅才是唯一方法。
此地鬼魂眾多,加之怨氣凝集,不怪這裡會出現怨靈噬生境這類鬼境中數一數二的存在。
於晚站在原地默念口訣,手中的聚魂缽忽冷忽熱,冷熱溫度逐漸趨向於極端。
然而即便熱到燙手,冰涼到左手已經布滿灰色冰霜,於晚都不曾皺眉或往回縮手。
她隻是靜靜站在那裡,等待這聚魂缽將所有魂魄收歸。
於晚所站之地濃煙滾滾,凡從大王花出來的魂魄即刻就被金缽收於體內,完全不給他們絲毫反抗時間。
因魂靈眾多,操縱聚魂缽的於晚不到片刻就要吞下聚靈丹回複靈力,否則根本供應不上金缽如此磅礴的靈力需求。
不知過了多久,大王花的氣息越來越弱,從它花體內出來的魂靈也少了起來。
又過了一段時間,於晚察覺大王花氣息瞬間消失,目蓮延伸出來的金線紛紛湧回,同時帶給了於晚一枚脂白的玉佩。
玉佩形狀正是幻境中男子腰間佩戴之花,也就是那朵大王花。
此刻大王花玉佩不複之前的血色、墨黑狀,隻是一片純淨的溫潤白色,指尖觸之溫暖,和於晚腰間那塊皋晏給的身份牌材質相同。
赫然就是他們的羊脂玉。
這……
於晚看著右手掌心的大王花羊脂玉,實在不知是花成了玉,還是玉吸取了魂魄發生異變,成為了有血有肉、噬魂吞靈的花。
大王花最終消散,然她左手的聚魂缽還在繼續吸取著周邊環境內的魂體。
於晚將那枚花型羊脂玉收到腰側,又開始不間斷地吞起丹藥來。
她身處暗氈腹地,是魂魄聚集最為密集之地。
收取完中心處的魂魄,於晚久違的感受到了一絲暖意,便邁步踏出腳下這片已經血淋淋的草地,開始由內向外,繞著圈地收取魂魄。
中途她還看到了趴睡在地的一隻黑羊,從氣息上認出了是皋晏。
在他旁邊,於晚還看到了昏迷的皋賢和一個垂暮老者,以及一顆充盈著死氣的頭骨。
看到這顆頭骨,於晚腳步一頓,心中有所猜測。
她朝頭骨微微躬身,待吸取完那名人修老者身上的黑氣並喂了他幾顆丹藥後,並不理會妖族那兩人,徑直朝前而去。
那老者身上的衣飾她很熟悉,分明是淩宇無疑。她不知道淩宇經曆了什麼才變成那個樣子,隻能儘力幫他一把。
繼續繞圈向外,於晚又救了許多被迫進入此地的人修和妖修,當然屬於皋晏的人她並沒有相救。
在暗氈最外圍,她也看到了那熱情無比的羊蛋子。
於晚沒想到他竟還能堅持到此時,而且看身上根本一點傷勢都沒有,隻要吸取完他體內的霧氣,估計很快就能醒來。
於晚思考一瞬,還是幫他吸取了體內灰霧。
處理完羊蛋子,外圍剩餘部分也很快清理乾淨。
於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遁甲號房,這裡周邊都沒有任何修士,方便她做接下來的事情。
她將七星防禦陣擺出後,閉上雙目,隻睜著目蓮,盤坐在草地上,開始默念目蓮中存在的一篇往生經。
這是她初次祭練,查看目蓮信息時發現的,就在信息的最後一段。
曾經於晚看著那段與前麵完全不同的內容,就猜測應該是有人刻意加到裡麵的,如今經曆過這一切,張口念出,於晚更加深了自己這一猜想。
清澈的聲音響徹遁甲號房周邊,懸在她麵前的聚魂缽隨著音波逐漸釋放裡麵的魂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