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廡城還是深夜,於晚並未見過此地修士,而因為光線昏暗,沿路追捕的修士麵龐也十分模糊。
這讓她在僅看到城中有序的建築時產生了誤解,以為這裡同外界的坊市或城池一般,白日內必是一副煙火氣十足,熱鬨非凡的景象。
可如今循著小巷一路走到主街道,黑袍下的於晚看到眼前的畫麵,不由心驚。
雖說是白日,但城內光線依舊昏暗,頭頂除了護城大陣發出的白光,就隻剩壓抑的灰黑山岩,實在比不得外界自然的陽光。
而居住在此地的修士,或許是缺少自然光,每個人皮膚都呈現出一副慘白的樣子,看著毫無生機。
而這還不是最奇怪的,於晚發現這裡的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著不符合本土修士的特征。如果說他們是異類,她心中卻仍舊覺得怪異。
繼續不動聲色觀察著周圍情況,前方不遠處突然的喧鬨引起了於晚的注意。
“給老子滾,沒錢還裝什麼清高。淩宇,你以為你還是白虎城高高在上的少城主嗎?”
一凶狠的聲音說完,隨即啐了一口,“來了廡城,被趕到這東市,就要有身為失敗品的自覺。”
“這次看在你這玉靈佩的份兒,老子放你一馬。若還有下次,哼,彆怪老子把你那眼珠子挖出來做收藏。”
走進,於晚看到一魁梧留著絡腮胡的男修右手拿著一塊靈氣十足的雪白玉佩一下一下向上拋著,一臉不屑的表情,說完便轉身進了屋子,也不理會因著他的高聲怒罵引來的圍觀眾人。
而在魁梧男修下方,穿著一身破舊淺灰袍的男子趴在地上,頭顱低垂,烏黑長發順勢下滑,將他麵部全數遮掩。
但從發絲縫隙,於晚還是看到地麵的一灘血跡,想是他被打後吐的。
任由那魁梧男修如何辱罵,這淺灰袍男子一言不發,但撐在地麵的雙手指尖發白,看樣子還是有極大怒氣的,隻不過勢力懸殊,他也隻能忍著。
方才魁梧男修的氣勢並未收斂,無需查探,於晚便知曉他在金丹修為。至於這淺灰衣男子,受傷之後氣息稍弱,但還是可以確認對方是築基後期。
魁梧男修離開後,圍觀的人群也慢慢散開,於晚不欲暴露自身,等周圍人少後,也繼續向前走去。
當她走到淺灰衣男子身旁時,那男子剛好踉蹌起來,於晚好奇一瞥,整個人頓時撞進男子那一藍一金的雙色瞳孔中。
下一息瞳孔內雷弧閃過,於晚腳步不停,繼續向前。跟在她身後的鶴雲絲毫沒有發現於晚的停頓和異常,繼續邊走邊傳音解釋。
“東市聚集的都為廡城大人們拋棄之人,這些人大多命賤,仙子待久了自會知道這些都是常有的事。”
鶴雲不清楚於晚的為人,也是擔心她突然出手,這才解釋一句。
而那淩宇本就身心疲憊,在站起後抬頭突然覺察到身前經過的黑袍人視線,本以為對方會被自己的雙眼迷惑,沒想到對方竟然絲毫不受影響。
搞得淩宇都在疑惑,是否方才的視線僅為自己的錯覺,畢竟但看那黑袍人的動作隻是直勾勾看著前方,並未扭頭。
胸口傳來陣陣劇痛,淩宇也不欲多去計較,拖著步子慢慢離開了。
一路向前,在看到不遠處的城門哨崗,於晚腳步不停,繼續向前走了一段,然後身形一拐,走進了街角的一處酒樓之內。
這件酒樓不大,隻有二層,但好在視野棒,就在街角,窗外直接可以看到城門那處的情況。
進去之後於晚一言不發直接上了二樓,鶴雲交代了小二幾句後也跟了上去。
酒樓內的人看到於晚那一身黑袍也不奇怪,城中多的是這種見不得人的修士,不奇怪。
尋了處可以看到城門的桌子,於晚和鶴雲對向而坐,很快,小二送上一壺茶,二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喝茶。
一路走來,鶴雲已經基本把廡城東市的情況說清。
東市裡的修士都是從城中央的刑天府、南市、西市以及北市過來的,說是給他們留了一處容身之地,但這裡的人都清楚,這是自身已毫無價值,已經被徹底拋棄了。
一旦進入東市,若無令牌,根本不能離開。相反其他三個區域以及刑天府的人卻能隨意來此,完全不受身份限製。
當然,他們若是要回去,也同樣需要令牌,才能從這處城門離開。
茶水滾燙,是寒天域常見的碧麥茶,僅喝一杯便能很快驅趕體內的寒氣。在這處全年不見天日的地方倒是頗為適合。
於晚一麵喝茶,神識小心向外探去,觀察著城門那裡的狀況。哼哈雖然趴在她身側的凳子上一動不動,但卻也在關注著四周動靜,不斷把新的信息傳給於晚。
“哎,聽說了嗎?過兩日西市的皋少主要過來尋一些奴仆,我們要不要去試試?”
飲茶間,酒樓內的人逐漸增多,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一桌修士在討論著,聲音不大,但房間內這些耳聰目明的修士都能聽得到。
“試試?彆真逝世了。你又不是沒聽過那妖的名聲……”
“唉,那又如何?待在東市裡行屍走肉地活著就好了嗎?你說說我們現在像什麼樣子?”
沉默許久,另一個人才緩緩開口,“算是…異類吧……名聲雖不好,但總有活著的希望。萬一哪天逃出去了呢?”
“哎,小聲點,你想讓他們聽見嗎?”
“怕什麼,誰還不是異類了。”
這一桌對話中傳遞出來的信息激起多層浪花,二樓的修士基本都開始討論妖族少主選取奴仆一事。
鶴雲聽了許久,也不免歎出一口氣。
“唉,仙子,您說這裡是什麼生活?曾經高高在上自視甚高的修士們都開始考慮要不要當妖族人的奴隸了。”
“你想嗎?”於晚傳音反問。
鶴雲又牛飲了一杯茶,搖頭晃腦的,傳音說,“才不呢,好不容易逃出來,我才不要再回到那裡。”
“哦?你不是說你是從刑天府黑獄逃出來的嗎?”
話音落下,鶴雲訕笑,解釋道,“在下先前確實在西市,隻是後來聽看守之人說在下的融合效果極好,這才轉入黑獄之中。”
“仙子見諒,先前隱瞞了一部分。”
見鶴雲這般樣子,於晚並不生氣,繼續傳音道,“既然如此,就說說你在西市的事情吧。還有,你曾說這裡人妖鬼魔混居,但一路走來,為何隻見人修?”
“他們…莫非都是因你口中那融合之故才成為異類的?”
一連幾問,鶴雲臉色變得有些僵硬,緩了半刻,才輕吐一口氣,繼續拿起茶杯,邊喝邊同於晚傳音解釋。
中途,未免自身太過異常,於晚喚來小二又點了幾道小菜。
二人就這樣一人聽一人說,一麵吃菜一麵喝茶,坐到了傍晚時分。
這一天時刻關注著城門那邊,於晚沒見到一個人進出。正準備喚小二結賬離開,城門那裡卻傳來動靜。
一錦袍清秀少年被攔在城門那裡,他皺眉怒斥許久也不見看守之人開城門,眼見跟在他身後的一男一女二人就要動手,城門突然開啟,接著金丹威壓傳來,將城門那裡的三人壓到在地。
“你敢碰小爺?知不知道小爺姓秦!”
不等清秀少年多言,城門外的人直接堵住他們的嘴,將他們捆起來丟到了隊伍的後麵。
然後在周圍人的關注下,一名長相妖冶的少年身披白絨大氅,斜倚在四麵輕紗環繞的鑾駕上,在前後人的簇擁下入了城。
這群人不曾停頓,直接去了東市中心的府邸。
而那錦袍清秀少年及他的兩名手下,則被五花大綁地拋在城門口。
少年口中嗚嗚嗚的,不知是在怒罵還是在求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