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病了,腦癌晚期。咱倆結婚的時候沒辦婚宴,能不能趁我還有精力的時候補辦一場?”
在我確診腦癌的第一天,我給丈夫關子辰打了電話。
沒有所謂的“身患絕症而隱瞞愛人”的狗血戲碼,我隻想在我所剩無幾的時光裡彌補遺憾。
電話那端很嘈雜,有人在說什麼“對齊顆粒度”等一係列我聽不懂的行業黑話。
但關子辰的聲音我聽得很清楚:“又耍這些幼稚的把戲,真當我是三歲小孩麼?唐書瑤,彆忘了我之前是乾嘛的。”
關子辰是京港市最大的醫療器械供應商,但在這之前,他被世人奉為神醫。
神到什麼程度?
大概就是他看一眼你的臉,就知道你生了什麼病。
所以我忍不住笑了:“我不就是在你眼皮子底下生的病嗎?怎麼,你看不出來?”
“看出來了,所以等你死後我會收屍,在這之前彆找我,很煩。”
他掛了電話,我還未出口的話哽在咽喉。
想了想,我掏出病曆拍照發過去。
他回了個:【1】
今天天氣不好,京港市迎來了史上最大的一場暴風雪。
我站在醫院門口,差點兒被風吹跑。
其實關子辰是一個很好的男人。
我父母的房子是他買的,在他還沒有發達的時候,就走關係將我的孿生姐姐送進醫院當醫生。
他唯一的缺點就是不愛我。
他不愛我,也不愛我給他生的小孩。
無數個午夜夢回,他喝得醉醺醺回家,掐著我的脖子惡狠狠地講:
“彆以為我不知道,樂樂是你跟彆人生的!你讓我當了便宜爸爸,這輩子也彆想好過!”
我被他掐得喘不過氣,一句解釋的話也說不出口。
我從沒給他戴綠帽,從小到大也就隻有他這麼一個男人。
我讓他帶著兒子去做親子鑒定,他不去;
我說離婚,他也不離。
四年戀愛,六年婚姻,我們就這樣糾纏了整整十年。
可現在我累了。
這關太太,我不想當了。
我回到關家,燒了照片,扔掉衣服,抹除我的所有痕跡。
然後我去了醫院,讓姐姐唐書惠找最好的腦科醫生給我治療。
我說我有錢,隻要能保住我這條命,讓我去泰山十步一叩首求菩薩,我都願意。
我不想死,我的求生欲望很強。
倘若真有奇跡發生,我一定從頭再來,絕不會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一個不愛我的男人身上。
可世上沒有奧特曼,自然不會有奇跡再現。
我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連喘氣都費勁,直到我的頭發開始大把大把地往下掉,我忽然覺得死了也挺好。
那天我做完術前的最後一項檢查,我發現唐書惠拿著我的手機在給誰發消息。
我趕緊搶過來,還罵了她兩句。
因為我害怕她跟爸媽講,我現在的模樣簡直太糟糕了。
可我看見第一句話,情緒就有些繃不住了。
她以我的口吻給關子辰發了一條微信:
“我馬上要做手術了,你能不能來看看我?我不想彆的患者有親人陪伴的時候,我沒有。”
她隻發了一條,可關子辰回了很多條。
“離家出走的時候不是挺絕情的?現在知道回來找我了?”
“鬨這麼一出不就是因為今天是你生日,看我一點動靜也沒有,所以著急了?”
“你要想回來就自己滾回來,非要膈應我兩下你才滿意?不作會死是嗎?”
“還是那句話,要死趕緊死,彆耽誤了投胎,等收屍的時候再叫我。”
隔著屏幕,我似乎都能感受到他咬牙切齒的模樣。
我抬起頭,唐書惠已淚流滿麵。
我伸手去擦她的眼淚,有氣無力,“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唐書惠吸著鼻子,“他太過分了!”
嗯。
是挺過分的。
他可真會往人心窩子裡紮啊!
我什麼也沒說,看了眼時間,距離手術還剩不到十分鐘,於是我讓唐書惠陪我去手術室。
她不是腦科醫生,所以進不去手術室,我站在門口抓住她,思考了一會兒。
“如果今天我下不了手術台,你讓關子辰來給我收屍。”
主治醫生其實並不建議我手術,因為我腫瘤的位置長得很奇葩,稍有不慎就會死在手術台上。
可倘若不手術,就是等死。
因此在求生的同時,我也坦然麵對手術帶來的一切後果。
手術成功,我要為自己重活一場。
手術失敗,我要關子辰來為我收屍,餘生都在悔恨中度過。
唐書惠聽見這話,連忙說了三聲“呸呸呸”,欲言又止地抓著我,不想讓我進去。
我看著她這張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臉,故作輕鬆地逗她笑:
“如果我今天死這兒,你也不虧,至少咱媽再也不會叫錯咱倆的名字了。”
她的肩膀抽了兩下,捂著胸口泣不成聲。
我拍拍她的肩膀,進入手術室,躺在手術台上。
三個小時後,我成功地死在了手術台上。
我靈魂脫殼的那一刻,醫生宣布我的死亡。
我看了眼牆壁的鐘表,2024年12月24日,我的生日,成為了我的祭日。
我不願看到唐書惠崩潰的模樣,所以我在手術室待了很久才出去。
這會兒,唐書惠已脫下白大褂,開車往我家跑。
她眼眶紅紅的,我想抱一抱她,可手臂穿過她的肩膀,根本觸碰不到。
試了好幾次都這樣,我宣告放棄,她也抵達了關家。
這個時間點,我婆婆去接兒子放學了,關子辰還在公司,所以她進去的時候空無一人。
不過她並沒有無期限地等下去,而是徑直去了我和關子辰的房間,打開了衣櫃。
我一時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可我卻驟然看見那些被我扔進垃圾站裡的衣服,又重新掛進了衣櫃。
是關子辰撿回來的嗎?
為什麼?
我忽然有點後悔,我不該讓唐書惠找關子辰替我收屍。
我和他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癡癡地想,居然看見唐書惠脫下了衣服,穿上了我最常穿的那件真絲睡袍。
與此同時,前院的引擎聲打斷我的思考。
我跟在唐書惠的身後,見她開心地跑出去,停在二樓平台,俯瞰一身西裝走進來的關子辰。
她說:“老公,你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