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吉德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顫，像是因為被點破了身份而震驚。
錯開視線垂下目光，他沙啞著嗓音說：“李維克博士……已經很久沒聽人這麼稱呼我了。”
短暫地停頓，辛吉德提出問題：“你都知道些什麼？”
“知道的不多。”
夏亞走到工作台前，隨意取下一本關於煉金學的書籍翻看，嘴上不停：
“你是皮爾特沃夫大學德高望重的煉金學博士，但在十多年前突然失蹤。
“因為失去了最為優秀的頂級學者，學院的煉金學科一蹶不振。
“五年前，議員頒布法律，宣布取締皮城的煉金科技。學院隨之取消了該門學科，代表著皮爾特沃夫的煉金學徹底沒落。”
聽到這時，辛吉德的心情倒是沒多大起伏。
雖然自己消失了十多年，但畢竟曾經是學院頗具名望的學者。
若是有心，追查到這些信息完全不是問題。
“學院絕大多數的博士、教授與工匠的目光過於短淺，隻在乎眼前的利益。
“他們沉浸於機械發明，醉心在皮爾特沃夫上流社會的紙醉金迷中。
“他們全然忘記了發明創造的初心。”
辛吉德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鍍銅的發條懷表，在掌心中摩挲良久。
“研究自然學科，去理解這個世界，才是我們這些學者該做的事情。
“即使過程中要忍受一些孤獨……但天才總要與孤獨相伴。”
然而下一秒，夏亞的話卻令他心頭一驚：“你真覺得，你能從死神手中奪回奧莉安娜嗎？”
凳子腿猛地刮擦地麵，發出刺耳的雜音。
辛吉德踉蹌起身，下意識後退遠離夏亞幾步，臉上浮生的驚愕與實際表現遠超被提及姓氏之時。
“這件事我從沒透露給任何人……維克托、希爾科……甚至是黑默丁格！”
被叫到女兒的名字，他瞬間亂了分寸。
“你是從哪知道我女兒的事的？”
“彆激動，李維克博士，我沒有惡意。”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到底想要什麼？”
辛吉德深吸口氣，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惶恐無措的感覺了。
“你要微光？還是像希爾科那樣，要我為你服務？”
夏亞合上書放回原位，目光停留在對方握住發條懷表的右手。
之所以不一開始就直入主題，而是選擇提到維克托、李維克、甚至是辛吉德故去的女兒。
無非是想利用信息差，營造一個頗有力量的神秘人設，從而在接下來的交易中占據主導權。
辛吉德·李維克是個危險人物，甚至用喪心病狂來形容都不為過。
他跟黑化後的希爾科一樣，是個為達目的不擇一切手段的人。
自從辛吉德的女兒感染病疾去世，這位曾經備受他人敬仰的父親便心靈破碎，失去了本該擁有的道德與人性。
他開始進行一些慘無人道的生化實驗，隻為抓住最後一絲虛無縹緲的希望。
然而靈魂已去，僅留被強行維持不腐的空殼。
人真能死而複生嗎？
可以，卻又不可以。
符文之地可是有“死神”存在的。
凡有信仰，死後的魂魄必定去往信仰所對應的靈魂歸宿。
如果辛吉德父女不信奉“永獵雙子”千玨，或某個具體死神還好。
這種逆轉生死，顛倒陰陽之事不會引起祂們的注意。
那不是祂們管轄的範疇。
就像曾經統治瓦洛蘭大陸的某個上古軍閥那樣，可以鑽無死神管理的亡者領域的空子。
又或類似艾歐尼亞的某位武士，在死後沒有選擇接受綻靈之狐的引導，中途被惡魔引誘。
並在對抗惡魔的過程中占據上風，最終與惡魔融合，重返人間。
可不巧的是，雙城正好涵蓋在千玨的信仰範圍之內。
耳濡目染之下，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信上一些。
因此，辛吉德的努力注定是徒勞無功的。
但夏亞可不能直接將這種事告訴辛吉德。
他需要這位發明了微光，算是煉金學科中最為頂級的科學狂人……哪怕這種手段稱得上是“利用”。
“你是個聰明人，我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
夏亞像在自己家一樣翻閱起桌麵上辛吉德手寫的筆記，眼前傳來啟迪麵板的提示：
【你已接觸到「初代微光藥劑配方」，可消耗8啟迪點進行完善。】
夏亞心思一動。
不完善的海克斯科技理論最開始需要10啟迪點解鎖。
而微光藥劑配方竟然也高達8點，足以說明微光藥劑的最終上限。
即使比不過海克斯，卻也不會落後太多。
一個魔導科技，一個基因增幅。
也算是內外兼修了。
夏亞默默念道。
“我需要你繼續研究微光，”他開口道，“我不清楚希爾科有沒有跟你交代過他的計劃，但不管怎麼樣，你絕對不能讓它流通進雙城的黑市。”
辛吉德無所謂道：“這種要求倒是不難。”
“每當微光有突破性進展，你必須及時向我彙報。”
海克斯科技已經足夠夏亞焦頭爛額了，所以夏亞不打算在煉金科技方麵投入太多精力。
等到後邊拿到接近最終版的成品，他隻需消耗啟迪點徹底完善即可。
辛吉德聳聳肩：“也不是難事。”
“如果我在煉金技術方麵有需要，你得優先解決我的需求。”
“完全沒問題，”辛吉德原本還以為夏亞會提出什麼苛刻要求，“就這些嗎？”
“我可以為你提供資金、你所需的一切合理要求。但有一點我必須提前說明白——你不能拿活人做實驗。”
辛吉德犯了難，試圖勸說：“對世界的探索離不開……”
“絕對不行，”夏亞態度強硬地打斷，“這是我的底線。”
“好吧，好吧……你贏了，”辛吉德不得不妥協，小聲嘟囔一句：“我原本以為終於能遇見一個理解我的人……”
“我覺得我已經足夠寬容了，”夏亞的視線定格在維生罐中的巨型蜥蜴身上，“倘若一個人連基本的道德與人性都不複存在，那還能稱得上是‘人’麼？”
辛吉德隻是保持沉默，沒再繼續接話。
在離開之前，夏亞問清了辛吉德後續實驗所需的器材與原料，給了他自己挎包裡攜帶的100枚金海作為啟動資金，並討要來初代微光的配方。
從實驗室走出。
腳下已經有三隻煙頭的塞薇卡側過半張臉，詫異道：“這麼快就談完了？”
見夏亞點頭，她又問道：“好吧，比我想得要輕鬆許多……接下來有什麼安排？”
“最近一段時間，煉金男爵那邊有什麼動向？”
塞薇卡總愛以譏諷般的語氣說話：
“還是那樣唄。暫時翻不起什麼風浪，但也是遲早的事，就看他們誰先沉不住氣當這個出頭鳥。
“而且這幾天，這幫家夥的小動作可不少。
“前段時間，我不止一次碰到他們的人在黑巷遊蕩，應該是在觀察情況、打探消息。”
稍作停頓，她接著補充：“另外，範德爾這邊倒是出了些問題。就像你曾經總結衝橋失敗的原因時說的那樣，他快失去人心了。”
聽完塞薇卡的講述，夏亞思索一陣。
煉金男爵的事情越早解決，對自己日後的發展越有益處。
“差不多是時候了。”
“是時候什麼？”
“兌現我的承諾，”從頭頂空洞投射下來的暖陽微光灑在夏亞的臉上，“建設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