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鬆開吧。”
江凝的唇角還沾著青崖的血液,一如豔麗的紅妝,美人如畫,隻可惜現在卻不是欣賞的時候。
巨鼇的口中,那朵原本已經枯萎的巨大海葵突然充盈起來,數以千計的觸手胡亂地揮舞著,帶著深藍色的劇毒一齊向下方湧來。
而當這朵海葵重新綻放生命力的時候,巨鼇卻發出了一聲哀嚎般的長鳴,轟隆一聲跌進了海中沉了下去,再也沒有浮上來。
海葵寄生在巨鼇的身體中,這些年來不僅操控著巨鼇背負幽靈船四處航行,還一直汲取著巨鼇的生命不斷供給給牽機長老。
現在,乾枯的海葵突然爆發出驚人的生命力,不用想也知道牽機長老想要殊死一搏,一下子抽走了巨鼇幾乎全部的生命。
萬物有靈,如此巨大的生靈更是擁有著高度的智慧,曾經的巨鼇能夠自由地在大海中遨遊,可在某一天它卻被硬生生地抽離了甲殼,還被人寄生在體內不斷吸取自己的生命,更要受到他人從操控,永遠失去了自由,最後還落得被丟棄的下場。
神巫教之人,當真是好歹毒的心胸。
麵對天女散花般襲來的觸手,江凝的眉間同樣也燃起了深深的怒意,她天性驕傲,隻因她覺得自己虧欠青崖太多所以才會在他麵前變得如此溫柔。
黃泉海一行,得到了黃泉女神的傳承之後江凝更是想著能夠站在青崖的身邊助他一臂之力,卻不想自己卻還是中了迷惘之毒,還要靠他的血來解毒。
江凝越想越氣,又見巨鼇墜海不知生死,心中更是對著魔道妖人充滿了怒意。
“星劍鑄形,馳冥化身。”
江凝的背後,一尊虛幻的白衣神像屹立不到,正是那壁畫上的黃泉女神降臨人間,江凝手中的寒星結上了厚厚的冰霜,劍柄上的女神之淚中激射出一束寒光衝天而去。
黃泉女神閉著雙眼,雙手握著一根潔白的法杖,法杖似由冰玉雕琢而成,世間萬物都在法杖之上來回遊走,法杖上下共分七截,恰好對應人間萬物活動的秩序範圍。
隨著法杖頂端的水晶閃耀,那萬千襲來的觸手瞬間被凍結,隨著江凝手中的劍鋒揮下,黃泉女神手中的法杖也相應地揮下。
高空之中,濃濃的烏雲被撕破了一個巨大的缺口,但當天光重新照射進來的時候,卻是折射下最為寒冷的劍光。
劃破烏雲的,是一把巨型冰劍,它懸在那朵巨大海葵的頭頂,聽從著女神的召喚,落下威嚴的審判,以絕對的寒冷洗去世間的汙濁。
“斬”
江凝高舉寒星,口出落下一字審判,隨著劍鋒所指,天空中的冰劍順勢落下,輕而易舉地便將這朵巨大的海葵切成了兩半。
同樣分成兩半的還有躲藏在海葵當中的牽機長老,可正當青崖以為一切就此落幕的時候,卻見牽機長老那化為兩半的身體變成了兩張紙片一般的皮囊。
而在那海葵被斬斷的萬千觸手當中,有一小段極為不起眼的觸手迅速地鑽進了海中,向著大洋深處逃遁而去。
沒想到這牽機長老竟然練出了金蟬之身,曾經他最巔峰的時候也不過是出竅期圓滿境界,這些年雖說修為倒退,邪靈毒蠱之術卻愈發精進。
他以海洋生物的身軀和這些年吸收的血肉重新塑造了一個軀殼,每次襲擊商船的時候隻將這具軀殼放出去,自己不知蟄伏在深海中的哪個角落。
當真是怕死的老怪物,今日他大張旗鼓前來,若是青崖二人修為一般,怕是早早成了他的食餌,而若是像現在這般二人將其斬於劍下,他也留好了後退之路。
隻不過這金蟬之身不像身外化身那般神通,他必須分出一部分神魂進入軀殼之中才能催動身體的行動,而值此敗亡之際,分魂逃離速度雖然極快,卻也留下了追蹤的痕跡。
儘管深海之中危機四伏,也許牽機長老在其藏身之處布下了天羅地網。
若是貿然前往很有可能成為甕中之鱉,但今日若是就放任他這般離去,那往後不久的海麵上定然將再次掀起血雨腥風。
到那時,又有不知道多少人將會死在他的手上,所謂斬惡必除儘,今日必須將其完全殺死。
況且,到了水下,還不知道是誰的領域呢。
“船長,你且莫要害怕。”
牽機長老遠遁之後,海上的風暴再次散去,躲在船艙中的所有人也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隻是他們的雙腿像是打擺子一般不住地顫抖著,幾乎是站也站不穩了。
青崖走到麵若菜色的船長身邊將他扶起,掏出一把散碎的黃金放在他的手裡,因為自己的關係,導致著一船人遭受了無妄之災,青崖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船長,那家夥是衝著我來的,連累了船長的兄弟們,實在抱歉,這些錢你拿著,請代我分給那些遇難兄弟的家人。
那怪物雖然落敗卻還未死去,今日我定要斬草除根,趁著現在你且帶著大家速速離開這片海域,以免受到波折。”
船長咽了咽自己的口水,深呼吸了幾口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尋常之人麵對如此場景隻怕早已被嚇暈了,這位跑海的老海狼,素質已經遠超常人了。
“二位客人,我雖然是凡夫俗子,卻也是分得清是非黑白,若是沒有二位,我等早已葬身大海,這錢我不能要。”
可還等不船長拒絕,青崖與江凝二人早已跳進了大海追尋牽機長老而去,茫茫大海上再度恢複了平靜,偶有幾聲海鳥的鳴叫響起,抬頭望去竟已是夕陽西下。
避水訣是一個非常基礎的法門,對於絕大對數修士來說都掌握地熟能生巧,而青崖更是有逍遙遊傍身,在水中可化鯤鵬之身。
黃泉海曾經絕大部分地區都被茫茫大海所覆蓋,作為其意誌的化身,現在的江凝入水簡直猶如蛟龍入海,來去自如。
這也正是青崖敢於冒險追進深海的原因之一。
如今,青崖所釋放出鍉針之靈若是追蹤單一的目標已經到了極為深遠的距離,即便是在此之前青崖和船長交代了幾句,牽機長老的分魂依舊逃不過青崖的捕捉。
三十丈,五十丈,一百丈……
海底的光線正在逐漸減少,當深度達到了一定的閾值之後,四周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但在青崖的腦海中四周的情形依舊清晰地投射出來,他一把拉過了身旁江凝的手腕,追蹤著目標一直往下潛去。
隨著深度持續下降,海洋的壓強也逐漸明顯,但這股壓強之力比起在空間通道中亂竄的引力流來說實在顯的微不足道,厚土之障覆蓋在二人的身上之後,即便是在深海青崖依舊如履平地。
前方逃竄的隻是一縷分魂,自然沒有牽機長老本尊那般的感知力,即便是青崖的神識一直鎖定著它,它也感覺不到。
此刻它不知是魂力消耗過多還是放鬆了警惕,下潛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見此,青崖同樣拉著江凝放慢了速度。
若是追得太緊,極有可能被它發現,青崖的目的是要找到牽機長老本尊的藏身之地,斬滅這一縷分魂毫無作用,反而會打草驚蛇。
繼續下潛,海中已經完全失去了視野,而生活在如此深度的海洋生物卻散發著點點熒光穿梭在青崖的身邊,一如穿行在浩瀚的銀河當中。
再往下潛去,就連那些深海生物也不見了蹤跡,仿佛隻有無儘的海水,一直推動著自己前往深遠。
突然間,青崖莫名地失去了腦海中的坐標,青崖暗到一聲不好,迅速將鍉針之靈擴張開來,可依舊搜尋不到那縷分魂的蹤跡。
尋常下,鍉針絕不會出現突然斷開的情況,青崖很快意識到自己和江凝應該是闖入了海底的某一處特殊的地方,而牽機長老就是在這處地方失去的蹤跡,故此,這裡很有可能便是他的藏身之處。
追至敵人的老巢,青崖自然不會托大,手中的青冥傳來絲絲涼意,青崖托劍而起,一輪清冷的明月變從海底升起懸浮在青崖的背後,白茫茫的月光照亮了從未有過光明的海底。
月光照耀之處,一座巨大的聖殿遺跡浮現在眼前。
矗立在青崖麵前的是一扇古老的圓頂石門,其頂離地約有五丈之高,兩根鮮紅的龍柱矗立在門前,其上纏繞的鎖鏈上還懸掛著幾張破舊的燈盞,而其餘的想必早已遺失了。
青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形製的建築格局,門上的飛簷宛若熔爐傾瀉而出,熾烈的火紅色圖層不知過去了多少歲月依舊鮮豔,曾經鑄造這座聖殿之人,似乎崇拜著類似火焰的圖騰。
石門的前方是由一片赤色的沙土磚石所鋪就的廣場,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座帶有太陽圓環圖騰的祭壇,太陽圓環下依舊有著幽藍色的火焰在不住跳動著。
當青崖二人緩緩下潛,踏上地麵的時候,四周的海水突然退去,怪不得這裡的火焰長明不滅,當初的建造者竟能將空間陣法鑲嵌在了這座聖殿之內,從而隔絕海水的腐蝕之力。
“師姐,那老怪物一定就藏在這座聖殿之內,我們務必小心行事,不要惹出太大動靜來以免打草驚蛇。”
“好,我跟在你後麵,為你斷後。”
兩人簡單地布置了一下戰術,隨後青崖鬆開了江凝的手腕走在前麵,江凝抬起一直被青崖握著的手腕,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袖口,神色有些恍惚,也不知在想什麼。
聖殿的石門外覆蓋著一層肉眼可見的白霧,想來定是被設下了封印之類的術法,青崖正想以青冥之鋒強行破陣,卻發現這一劍輕而易舉地穿過了白霧。
不僅是這一層白霧,就連白霧之後的石門也是形同虛設一般,青崖隻覺得像是眨眼一般,下一刻便來到了聖殿裡麵,青崖進來之後,江凝也緊隨其後進入了這總聖殿之中。
“這是怎麼回事,怎會如此簡單,莫不是有陷阱不成?”
江凝感到有些疑惑,難道是因為這裡年久失修,從而導致封印失靈了嗎?
“雖然我也不清楚大門的封印為何會不起作用,但這座神殿年代久遠,想來那老怪物也隻是雀占鳩巢而已,既然他能安然無恙地進來,想來這裡暫時是安全的。”
青崖四處觀察著聖殿,做出了自己的推斷,此刻二人所在的位置應當是聖殿的前廳,自己正站在一座高台之上,數百階石梯一直向下延伸。
高台的下方是一座花壇,花壇中至今仍舊生長著不知名的綠色植物,而在花壇的外圍澆築著九尊翩然起舞的仕女銅像,她們保持著一種似乎是祭禮之舞的姿態,恭敬地圍繞著花壇最中央的一處青銅之象,。
可惜不知何種原因,那青銅之象已經被毀去,看不清究竟是何物了。
沿著石階拾級而下,青崖發現花壇之中所栽種的植物他竟然前所未聞,這種像是海草一般扭曲的綠植匍匐在地麵上,它們的葉片卻像是長針一般根根豎起。
青崖有些好奇,本想試探一番花壇中有何異常,但在這古老而神秘的地方,青崖還是決定不要多生事端了。
這裡隻有一條路通向聖殿深處,自然也不用擔心迷路什麼的,二人很快越過了花壇,爬上了一段斜坡,而在那斜坡之上又出現了一座同樣的花壇,一樣綠色不知名植物,一樣的九尊祭禮之舞仕女銅像,一樣的被毀去的青銅之象。
“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為何整體保存地如此完好,卻要刻意毀去什麼東西呢?”
青崖百思不得其解,但江凝腦海中的記憶卻逐漸浮現出了一些畫麵,在黃泉女神浩瀚的智慧當中,似乎存在類似的記載。
“我好想看見了什麼,我的記憶當中,應當是見過這裡的這些東西的。”
二人再次越過花壇,沿著一條紅木達成的彎曲長廊不斷前行,長廊搭建在大地的裂縫之上,下方是一片漆黑深不見底,但長廊卻異常結實,曆經歲月依舊如新。
“那不知是在多久的歲月之前,茫茫大海深處曾經也生活著和我們一樣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