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風塵三尺劍,江湖歲月一詩篇,縱觀江湖所有的劍修,無一不是愛劍如命,有些人甚至還悟出了女人隻會影響我拔劍的速度此類的獨特法門,足可見其嗜劍如命的程度。
在一次次的並肩作戰中,青冥早已和自己心意相通,將它握在手中的時候,青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它的所思所想,在一次次的危機關頭,他們合二為一,血脈相融。
“我的劍,就在我的手中。”
意隨心動,即便如今青冥之靈再次陷入沉睡,但青崖和它的聯係從未斷絕。
畫外世界,躺在大廳桌上的青冥幽光閃爍,而等在畫外的眾人隻看見一道疾影從門外闖進,一頭紮進了畫中的世界。
“是青冥,是他在戰鬥嗎?”
畫中的每一次異動,都牽動著花青兒的心弦,而此時見到青冥入畫,她也愈發擔心起來。
“彆擔心,當他的劍重新回到他的身邊之時,這一重天劫,也就此結束了,他應當是度過了此劫。”
沒有人會質疑柳白鹿的判斷,直到此時,她們一直懸的心才放了下去。
柳白鹿坐在花青兒的麵前,將她的手掌攤開,放在自己的掌心當中,花青兒的手掌中還留有一道道深深的嵌痕,泛著深紅的血印。
柳白鹿將掌心貼在她的掌心當中,輕輕地撫去那一道道血痕,如同清洌的泉水,滋潤了乾涸的土地。
“將來,你和他會麵對無數次的劫難,我希望不論什麼時候你們都要相信彼此,成為彼此的依靠,好嗎?”
她知道,眼前的少女是青崖內心深處最為柔軟的部分,對她,柳白鹿同樣不曾吝嗇自己的溫柔。
“柳師叔,我一定不會讓青崖為我擔心的。”
畫中世界,隨著冥河之水逐漸退去,籠蓋四野的黑夜逐漸消散,就在暗夜的帷幕之下,一道淩厲的劍光從天邊襲來,伴隨著清亮的劍吟,那是青崖最為熟悉的聲音。
劍光滑進青崖的手中,此刻青冥之上藍光大盛,青崖再一次聽到了它沉寂許久的心聲。
“果然還是離不開我啊。”
青崖輕撫過劍身,他能感受到此刻它的雀躍,青冥從來都是如此,它渴望強大的對手,恰巧的是,當它重新睜開眼再次迎來的第一個對手,正是當初將自己所擊敗之人。
“歡迎你回來,青冥。”
此時青崖鬆開了柳白鹿的手臂,向後躍出七步,隨著他的腳尖每一次點地,他身上的氣勢便更盛一分,青冥劍身上的光華也更凝實一分。
直至七步踏完,青崖手中所握的長劍,已經化成了一道深藍色的光柱,雷霆萬鈞之勢蓄在劍上靜待爆發。
這一劍,沒有華麗的招式,沒有繁瑣的兼收並蓄,這一劍,隻是最為簡單的向前刺去,但在柳白鹿的眼中,這一劍已經化作漫天的劍雨,青崖的身形在數不儘的劍勢中來回閃爍,根本無法分清哪一劍才是真正的劍意。
“師尊,弟子得罪了。”
青崖側轉劍鋒,略微偏轉了方向,向著柳白鹿的左肩刺了下去,柳白鹿推掌而出擋住了前來的劍鋒,隨後用雙指夾住了劍尖,威力巨大的劍浪在她身前爆裂開來,吹起她的長發,吹動著她的白衣。
可青崖的攻勢遠不止於此,青冥之上的劍光化作靈蛇長舞,順著柳白鹿的手臂一路纏了上去,直至將她牢牢地鎖在原地。
隻是現在的情況有些超出了青崖的預期。
他將劍光化作靈蛇是為了封鎖住柳白鹿的下一步行動,但青冥卻將靈蛇纏繞得越來越緊,青崖能清楚地看到柳白鹿白皙的脖子上映出了紅色的勒痕。
“青冥,你鬆開一些,不得無禮。”
直到青崖對其勒令之後,纏繞在柳白鹿身上的靈蛇這才放鬆了下了,雖說如此,柳白鹿已經被劍浪的衝擊一直擊退,直到她撞上了矗立在流雲廣場上的巨大盤龍柱。
而一直被她的雙指所夾住的劍尖也衝開了她的防禦,擦過了她的頸側,削下了她的一縷發絲,深深地紮進了她身後的盤龍柱當中。
四下頓時安靜了下來,柳白鹿靠在盤龍柱上,卸下了所有的靈力,此時的她看起來有些虛弱,她的右手緊緊地貼著身後的柱子,努力地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她的一縷發絲輕輕地飄落在青冥劍身之上,很快又被劍光所斬斷,悠悠地飄落在地。
“師尊,你為何……”
青崖倍感好奇,為何此時的柳白鹿變得如此虛弱,方才的那一劍自己的確用儘了全力,但柳白鹿絕不會如此輕易被擊敗,莫不是她完全放棄了嗎?
就在青崖疑惑隻是,原本晴朗的天空頓時陰沉了下來,一道橫貫天際的閃電劃過,將正片天空分割地四分五裂,而當閃電消失之後,被割裂的天空卻沒有恢複如初,天際之上真的裂開了一道道天紋,並且還在不斷地擴大。
隨著閃電一道又一道滑落,天空也就此變得支離破碎,此時懸掛在天上的太陽被擊碎成星星點點的花火,如同世間最為絢麗而燦爛的煙花從天空向大地四散開來,映襯著如同黃昏般的絕美之景色。
“原來,這是世界不過是虛擬出來的,我也不過是某人的一道意念罷了。”
柳白鹿的臉色有些蒼白,她看著天空逐漸崩裂,支撐她所站著的力氣也逐漸微弱了下去。
“扶著我,好嗎?”
她的聲音已經有些斷斷續續,青崖立刻收回了青冥,雙手扶著柳白鹿的肩膀,並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此時的他才意識到,柳白鹿的身體正在一點一滴的失去溫度。
“原先我還覺得奇怪,你是從哪個世界來的,現在看來,原來我這裡才是另一個世界。”
天空的碎片化越來越嚴重,每次劃過的閃電都會使得天空像是被擊碎的玻璃一樣一片片滑落,而在那些滑落的天空之鏡碎片當中,柳白鹿看到了未來。
他跟隨著自己拜入了搖光,像個跟屁蟲一樣在自己的身邊師尊前師尊後,他的天分不算頂尖,修為進展也在同代弟子中不算前列,他偷懶過,撒嬌過,也受傷過,卻唯獨沒有放棄過。
後來,他以一騎絕塵的姿態,打敗了當代最為強大的弟子,搖光峰上不知名的少年,漸漸地在所有人心中愈發清晰。
再後來,他離開了自己一段時間,從錢塘到長安,戰荒火,破九凶,自己看著他戰勝一個個遠比他強大的對手,那個原本躲在自己羽翼下的雛鷹,在四年間的成長中已經展翅高飛,向著更高的天闕飛去。
“原來如此,你長大了。”
柳白鹿看著眼前尚年幼的青崖,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的身影逐漸重疊,她輕輕地展開笑顏,在這天地變色萬般皆寂的時空裡,她是最明豔的風采。
“師尊……”
青崖能感受到柳白鹿的身體正在變得軟弱無力,他不再扶著她的肩膀,此時他再也顧不得男女有彆的禮儀,也顧不得冒犯師長的教條,緊緊地抱住了她纖細的腰肢,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伴隨著天空中下墜的碎片越來越多,那些消失在青崖腦海中的記憶也逐漸恢複過來,這也就意味著這一重天劫即將湮滅,這個虛擬的世界瀕臨崩潰,而自己懷中的柳白鹿,也即將消散。
雖然此刻青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柳白鹿隻是虛幻的意識體,可是,可是她是柳白鹿啊,是自己的師尊啊。
自己將過往逆轉,不正是為了不讓她們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嗎,而現在自己終於成功了,卻仍舊要看著她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這一重天劫,成敗與否,對青崖來說,都是十分失敗的。
“彆再猶豫了,拿起你的劍,衝破這一片天空,回到你自己的世界裡去吧。”
柳白鹿的聲音已經變得很輕,她努力地讓自己離青崖的耳邊更近一些,輕柔的話語撞在青崖的心底,明知眼前是虛妄,他依舊不願意放手。
貪之心劫,自己究竟是度過了,還是失敗了呢?
“師尊,彆離開我,你不是說過,隻要我一回頭,師尊就會出現在我身後的嗎?師尊莫不是要食言了?”
此時青崖的話語也帶著微微的顫抖,紅著眼眶央求這著柳白鹿不要離自己而去。
“哭什麼,我隻不過是虛幻,你現在儘快離開這裡,你的師尊還在外麵等著你,不是嗎?”
虛弱的柳白鹿用儘最後一絲氣力推開了青崖,而在青崖的眼中,她的師尊向後踉蹌著跌倒在地上,來不及等自己伸出手去,她已化作漫天飛雪,隨著卷起的風,和流轉的雲一同消散在天際。
“師尊……”
青崖緩緩念叨著,再次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十方閃電交彙成一道金光萬丈的天劍向著地麵直衝而來,而青崖也騰空而起,眉心之中浮現出耀眼的劍紋,持劍向天斬去。
刺眼的白光遮住了一切,畫中世界的一切物質歸於虛無,水墨交織的畫卷上惟餘一片空白,吐出一股交織的氣旋,最後化為一張普通的畫紙,飄落在地。
而青崖的身影從氣旋中一躍而出,穩穩地落在了眾人的注視下,青冥也恢複了漆黑古樸的狀態,靜靜地躺在青崖的手中。
在青崖的周圍,相互交纏的劍氣逐漸內斂,映刻在他眉心處的金色劍紋也漸漸隱去,他的雙瞳之中兩道劍光閃爍著直衝天外而去,片刻之後,青崖身體裡的異動才恢複了平靜。
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熟悉,熟悉的人也一個個坐在自己的眼前,她們沒有消失,方才的一切,就當做是一場噩夢,青崖再也不願意記起。
“青崖……”
隻聽得一聲清脆的呼喚,花青兒輕盈地衝到了自己麵前,如飛燕還巢,她用雙手捧著青崖的臉頰,一點一滴地打量著他身上是否還有受傷的地方,而她的眼眶早已微紅,晶瑩的雙眸就是一泓清泉,讓青崖想要縱身一躍。
“抱歉諸位,讓你們擔心了,我回來了。”
至此,青崖終於突破築基之境,成為一名金丹修士,茫茫天路在他腳下緩緩鋪開,延伸到未知的遠方,而他的這條路,注定了與眾不同。
“青兒,如今我已是金丹之境,以後,就換我來保護你了”
“你隻不過是比我快了一點點而已,等著吧,回去之後,我很快就能超過你了。”
見他無恙,花青兒終於放下心來,正要抽身離去之時,雙手卻又被青崖一把握住了,同時,她還感覺到青崖塞了什麼東西在自己的手心裡。
“青兒,這一枚破塵丹是當初下山之日師尊賜予我的,本想以此來突破到金丹之境,如今我金丹已成,便將此丹贈予你吧,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
花青兒手中握著破塵丹,轉過身去有些怯生生地看向柳白鹿,似乎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我從來都不會乾涉他的決定,況且這東西,本就是從靜虛長老那裡贏來的,你們誰用都一樣。”
柳白鹿擺了擺手,示意兩人這種小事就不要再來問我了。
再次聽見她的聲音,那恍惚在青崖心頭的夢魘減輕了幾分,即便是在虛擬的世界,麵對她的離去,自己的心頭猶如萬刀割裂,在這個真實的世界,希望那樣的場景不要再上演。
“咚……咚……咚……”
窗外的一聲聲煙火爆裂打斷了眾人的談話,青崖和她們不約而同地看向窗外的天空,青蒼的夜幕下,一朵朵絢爛的花朵綻放在夜空中,閃爍著五光十色的光彩,映照在她們的容顏之上,眼前的佳人,猶比天上的花火更美更妖嬈。
這是迎接新年的禮花,人們會在一年中最後一天子時的末尾點亮煙花,送走一年的壞事物,祈求來年的平安順遂,這是人民最為樸實的願望,也是他們一生所奮鬥的方向。
“彆悶在家裡了,我們出去看煙花吧。”
不知是誰提出的建議,大家紛紛應允,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裙,雀躍著跑出了屋外。
青崖刻意走在了最後,他來到柳白鹿的身邊,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覺得不該把天劫中的經曆告訴師尊,那樣隻會給她徒增煩惱罷了。
看著他扭扭捏捏的樣子,柳白鹿掩著嘴角輕笑了起來,“怎麼了,初臨金丹可還有些不適應嗎?”
“沒有,師尊,弟子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習得更高深的武學了。”
“好好好,等回到搖光之後,我再傳授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