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晴空之下突然再次落下雨來,卻是原本消失的海水去而複還,在巨大的震蕩下大量的海水直衝天際,紛紛化作一場局部地區的暴雨再次墜落。
海水帶著些許涼意澆在青崖的身上,將他體內的躁動短暫地驅散了一些。此刻,他的麵龐正被青冥之上所燃燒的冥炎所映得恍若幽冥,而柳白鹿卻依舊閉著雙目,足以斬裂山海的力量卻依舊無法靠近她三尺之內,即使冥炎持續高漲,火網依舊隻能像是分裂的蛛網一樣四散在柳白鹿的周圍。
躁動的力量被揮霍而空之後,青冥劍身上的冥炎也逐漸暗淡了下去,可即便如此,青崖氣海當中卻源源不斷地升起了一股暗淡的紫氣,每一縷紫氣都足以讓已經枯竭的氣海再度充盈起來。
自天地誕生之初,混沌之源誕生萬物之母,原始的賢者稱其為最初的道,後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在不斷的演化當中,天地間卻始終保留著自混沌世界中誕生的鴻蒙紫氣。
時至今日,晝夜交替之時陰陽向負,全新的生命形態誕生的時候,便會產生一縷的鴻蒙紫氣,它維係著整個生命物種的興衰,在世世交疊的進化與演變中不斷流傳,直到這個種族的最後一個生命體徹底死去,這一縷鴻蒙紫氣便會重新回到世界最初的源頭,等待下一個物種的延續。
昔日錢塘一夢,在青崖與輕羅對決之時,她將一縷回歸本源的鴻蒙紫氣捕捉後注入了青崖的氣海,由此孕育出了源源不斷的靈力,從規模來看,也許在那日淩晨,一支毫不起眼的物種迎來了生命的終結。
鴻蒙紫氣根植於青崖的身體中,借著氣海中的靈力循環不斷生長,期間,紫氣的不斷反哺也激活了青崖遠超常人的恢複能力,而剛才的沸騰也催生了紫氣的開枝散葉,它就像是一株新芽,正要舒展開第一片枝葉。
原本如潮水般退去的靈力再度盈滿,青冥之上冥炎再度燃燒,而青崖也再次將自己的身體掌控權交給了劍靈。
而就在劍靈接管過青崖身體的瞬間,還未等它凝聚起靈力來驅動劍訣,一隻無形的手腕死死地鎖住了咽喉。
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柳白鹿雙目之中折射著刺骨的霜雪,以青冥現在的力量,甚至都還未捕捉到她的行蹤,便已經陷入了她的牢籠當中。
“你是誰,怎麼到他身體裡去的?出來!”
藏在靈台當中的青崖從未見過柳白鹿生氣的樣子。此刻,她不再是自己麵前護道者,也不是外人眼中的天山雪,她的手中烈日之輝透過青崖的身體直刺進青冥虛無的靈體當中,青崖能夠隱約地聽見青冥正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現在的柳白鹿,儼然如同傳說中的羲和女神,正降下她的審判。
“青冥,快退回劍裡去。”
靈台中的青崖大聲地呼喊著,想要讓青冥將身體的掌控權歸還自己,可青冥作為曾經的冥河之神,手握萬千亡靈的生滅,即便是當年冥王何等天縱奇才,也未能完全將其降伏。
可今日,一名人類卻能在自己毫無還手之力的瞬間製服了自己,雖然這名少年的身體對於自己來說還十分孱弱,但眼前的人類竟然能夠直接傷及自己的靈體,無疑,她的修為絕非尋常人類修士所能比擬。
這一次,青冥沒有理睬劍主的呼喚,作為冥河之神的它,絕不能輸給一名人類,哪怕自己的力量十不存一,哪怕眼前的人類有通天徹地之能。
它切斷了自己與劍主的聯係,借著這一次任性的機會,它終於等來了一位有價值的對手。
雖然青崖的氣海中靈力已經再度充盈,但青冥卻絲毫沒有調用青崖的靈力,在一片虛幻中,青冥經過了長時間的複蘇後逐漸勾勒出身軀的靈體再度變得暗淡且迷糊。
它將自己的本源之力作為戰鬥的驅動,來麵對眼前的對手。
錚,青冥掙脫了柳白鹿的束縛,徑直推出一掌,直至柳白鹿的麵門。
隨著掌力的不斷推進,夜幕也從青冥的背後升起,不斷蠶食著朗朗乾坤。
“這是冥河之神的力量,姑娘你且退後。”
說話間,天女的掌心之中白芒大盛,仿佛是那烈日之光在她手中輪轉。
最為神界的天女,女妭對於冥魔二界的氣息尤為熟悉,從剛才青崖被禁錮住的那一刻起,她便感到青崖的身上的氣息轉變得極為古怪,但她並未多想,知道此時夜幕四起,曾經的記憶也不斷閃回在天女的腦海當中。
柳白鹿並未應允天女的勸阻,黑夜之潮肆虐而來,卻在她的麵前戛然而止,再也無法前進分寸,甚至隨著柳白鹿的每一步靠近,黑夜都像是被陽光所驅散一般不斷退去。
青崖玄衣似墨,柳白鹿白衣若雪,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七步之遠,卻分彆身處於黑夜和白晝之中,明明緊緊相貼,卻始終無法觸及,這讓青崖感到十分不悅。
“原來在幾千年之後,就連曾經不可一世的冥界之神也衰落至此,無論神與魔,都逃脫不了歲月的侵蝕,天道之下,從來都沒有真正的永恒。”
見此情形,天女也收回了自己手中的光。
在諸神的時代,冥河之水常常倒灌天河,而冥河之神更是將天界作為自己的後花園一般來去自如,每次都將天河之水攪得天翻地覆最後揚長而去。
天女雖然居於大荒,卻也常常能聽到冥河之神大鬨天河的消息,不曾想四千年後竟然能在無岸地界再次相遇,隻是曾經她們,已經在歲月的磨損中失去了太多。
而此時柳白鹿也發現了青崖並非被人所奪舍,他的元神和精氣沒有絲毫被奪取,這讓她想起了青崖在和天璿峰江凝以及天樞峰沈彆雲對戰之時所展露出來的秘法,還有他那把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神秘黑劍,原來竟是如此。
夜色愈發的濃重,似乎像是浸滿了墨汁一般正要滴落而下,黑夜與白晝也形成了分庭抗禮之勢,而青崖手中之劍,也已經消失在濃重的黑夜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