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這個世界最初的樣子,是一片永恒的黑暗。那時候,沒有天地,沒有日月,也沒有萬物生靈。
沒有分秒的流轉,也沒有年月的更迭,一切都在沉睡中,被壓縮在一團混沌中孕育著。
而最原始的人類,就誕生在這片無儘的黑暗當中。於是從那時開始,人類便踏上了追逐光明的腳步,從始至終,未曾停歇。
而那種對黑暗的恐懼,也永遠地刻在了人類的基因當中,代代相傳。時至今日,無處不在的光已經將這種恐懼漸漸驅散,即便是最黑的夜裡,也有點點星光和隱約燈火。
在被卷入巨大的煙霧旋渦後,青崖隻能看到四周儘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他一手摟著花青兒和秋池雨,一手緊握青冥,在方向顛倒的空中隨風飄蕩。
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天上飄了多久,他看不到周圍的景色。也許現在,他們已經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
像是墜入了平靜的湖麵,青崖在感覺到自己衝破了一層薄薄的障礙之後,眼前的一切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與寂靜。
縱有千古,橫有八方,那是世界最開始的樣子,青崖從未見過如此深的黑暗,以至於讓他產生了不是世界變黑了,而是自己的雙目失明了的錯覺。即便是將鍉針的靈力外放擴散開去,青崖依舊感覺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
而最為令人不安的是,青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左臂之間已是空空如也,秋池雨和花青兒去哪了?為什麼自己完全沒有感覺到她們的離去,就像是一開始她們就不存在一樣。
一時間,青崖不禁慌亂了心境,現在秋池雨失去了力量,若是她再與花青兒分開了,那將會是……
不行,她們任何一人都不能受到一點傷害,自己必須趕快找到她們,此刻,隻有手中依舊握著的青冥,才能讓自己安心下來。
在黑暗中分不清方向,青崖隻知道自己是在一直往下墜去,就像在茫茫大海中,緩緩地沉向海底。
也不知過了多久,青崖終於感覺到自己的雙腳沾上了地麵,長時間的失重感讓自己的腳步踉蹌了幾下,就像當初師尊第一次帶著自己回到搖光峰的時候一樣。
腳下的地麵非土非石,踩在上麵堅實異常,青崖蹲了下去摸了摸地麵,隻感到指尖傳來一陣冰涼光滑的感覺。他又將整個手掌放在了地麵上來回撫摸了幾下,發現這裡的地麵卻是非常平整,沒人任何凹凸的觸感。
無論再怎麼鬼斧神工的自然,也開鑿不出這樣的地麵,那麼究竟是何方神聖,會開辟出這樣一處永恒的黑暗世界呢,會是那頭巨龍嗎?
無論如何,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青崖嘗試著點亮劍光來照亮道路,但在這黑暗的世界中任何光亮都很快地被分解吸收,完全照不見任何事物,就連自己腳下的地麵都看不到。
在失去了方向感之後,人類的認知也會受到很大的影響,當你覺得自己一直沿著直線行走之時,不知不覺,你已經偏離了方向,甚至在圍繞著一個大大的圈子打轉。
於是,青崖將手中長劍放在了地上,而自己則踩在了劍身之上,運行起禦劍之術,青冥微微浮空而起,載著青崖貼著地麵低空飛行。
起初青崖還擔心青冥會因自己踩在它身上而感到不高興,因為當初在錢塘追捕荒火教徒的時候,自己用它撬了一下石頭,它都因劍身上沾染了泥土而埋怨自己。
但這一次,青冥卻是異常地配合,它乖乖地讓青崖踩著自己的劍身,載著他一路向前飛行而去。這一次,青崖完全放開了自己對於方向的掌控,全部交由青冥來掌握方向。
“青冥,謝謝你為我指明方向,等到哪天你完全蘇醒,我們就能並肩作戰了。”
青冥繼續向前飛行,青崖卻清楚地感覺到了它的回應,似乎在說“就你?你還晚了兩萬年呢?”
早就習慣了它的性格,青崖從來都不會反駁他的話,因為很有可能它真的已經活了幾萬年。
在無邊的黑暗中不知穿行了多久,青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怎麼也得有幾天了,可在這裡,仿佛這樣的距離不過是咫尺之間一般。
終於,青崖感覺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一陣風,不知從何處而起,拍打在了青崖的臉上,仔細聞了聞,似乎還帶著水汽的的味道。
在隻有寂靜陪伴的這幾天裡,這樣的一陣風,便足以讓青崖如獲至寶。
“青冥,順著風的方向,我們去尋找風起的地方。”
打了一個轉,青冥調轉了方向,青崖能感覺到,那陣陣的微風迎麵向自己撲來。
嘩~嘩~
那是浪潮拍打在礁石上的聲音,這也是幾天來青崖聽到的,除了青冥的破空疾馳聲之外,第一種來自外界的聲音。
青崖不禁有些激動,若是再像這樣漫步目的地飛下去,青崖遲早會悶出精神上的疾病出來。
儘管人類現在已經脫離了原始的刀耕火種,部落集群的形態,但他們依舊是不可改變的群居動物,即便是脫了了社會而隱居的那些隱士,也是寄情與山水之間,與自然生靈自得其樂。
沒有人可以長時間的忍受黑暗與寂靜,至少對於目前的青崖來說他還做不到,也許那些跨越了仙凡之隔,走上無上仙路的人才可以做到吧。
直到空氣中的濕潤之感撲打再自己的臉上,青崖感覺到周圍的溫度猛然下降了一些,而青冥也在這時候停了下來。浪潮打在岸上的聲音就在耳畔,聽著無邊無際的曠野之潮,青崖意識到,這裡不是一片河流湖泊,而是一片大江大海。
這裡究竟是哪裡,自己還在極地嶺當中嗎?為什麼在緯度如此高的冰天雪地當中,會有這樣寬廣的一片海域呢?
青崖跳下了劍身,青冥重新回到了他的手裡,往前走了幾步,沒有想象中那樣腳踩沙地的柔軟觸感,即使是在海邊,這裡的地麵依舊是那樣光滑而平整。
如此看來,這片大海,也不是天然形成的。
青崖再往前走了幾步,直到海潮淹沒了他的腳背,但他感覺不到海水滲透進他的鞋子,與自己的皮膚接觸的感覺。於是,他又蹲下來用雙手舀了一捧海水起來,這一次,自己的手掌又明顯感覺到了海水那冰涼的觸感。
甚至在海水從指尖流逝,海風將自己的手掌吹乾後,自己的手心裡,還留下了一些細如粉末般的小小顆粒,那是海水蒸發之後殘存的鹽分。
沿著海岸繼續一路飛行,青崖依舊沒人找到她們的身影,漫長的海岸線走不到儘頭,自己也飛不過這片無邊的滄海。
俯仰宇宙,人類的力量竟是如此渺小,即便是度過了漫長的修真歲月,在自然麵前,人類依舊是如同一粒塵埃。
傳說中那移山填海,鬥轉星移的力量,真的有人能夠達到嗎?
可即便是擁有了那樣的力量,滄海在他麵前不過一粟,那麼,當他離開這個世界,麵對浩瀚的星河呢?
自己修煉到了世界的巔峰,可依舊是宇宙中的塵埃。在宇宙中,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星體相撞,整片星雲崩毀的場景,無論在那裡是否擁有著高等的文明,在這樣的天災麵前,一切都無濟於事,一切再次重歸虛無。
都說蜉蝣不知春秋,可我們又何嘗不是與蜉蝣一樣呢?
正當青崖在哀吾生之須臾,羨滄海之無窮時,從遠處的海上,傳來了一片歌聲。
那歌聲沒有唱詞,隻是輕輕地哼唱著簡單的音符,可卻帶著一種純淨而空靈的穿透力,如同大海一般深邃而神秘,將人深深地吸引在其中,無法自拔。
若僅僅隻是如此,擁有強大精神力量的青崖是不會被這樣的聲音所迷惑的,但即便拋去以上種種元素,隻需一點,便已經讓青崖著了魔一般深陷其中。
隻因為,那是花青兒的聲音。
“是青兒在唱歌!”
青崖興奮地再次禦劍而起,毫無顧忌地往海上飛去。
手中的青冥閃過幾下幽藍的光芒,劍柄的溫度也冰冷了幾分,青崖知道那是青冥在提醒他遠處的歌聲很有可能是幻象或者陷阱。
他也知道在海上傳來花青兒的歌聲這件事是在太過荒誕,但那又如何?哪怕在一萬種可能性當中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種假象,隻要存在一絲是她的可能性,自己都會毅然決然地去找到她。
這個世界很大,大到有著數以萬億的生靈生活在一起,而自己的世界很小,小道隻有幾座山峰一座高樓和幾個人而已。
所以,自己絕對不允許這小小世界中僅有的幾個人受到一點傷害,哪怕自己的力量很渺小,哪怕前方是地獄修羅。
越往海上飛去,海麵上的浪潮也越來越猛烈,一陣陣的巨浪掀起高牆向青崖撲打而來,青崖看不到任何事物,隻能憑借著聽覺來調整自己的位置,好在青冥有著自動導航的功能,帶著自己避開了一重又一重的浪潮。
而這時青崖聽到了一聲破水而出的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衝上了海麵向著自己襲來。這片非自然的海裡,有著未知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