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漸深,初升的朝陽曬乾了昨夜留在荷葉上的雨滴,微風吹過,荷葉便帶動著荷花一簇一簇地舞動起來。
自端午過後的幾天,青崖再也沒有看見輕羅的身影,而自己曆練的行程,也將出發。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在西方的那片天空下,坐落著當今世界上最璀璨的城市——長安。
在那裡,普通人類,仙家修士,佛門高僧甚至還有千妖百鬼相鄰而居,給這座城市增添了一層又一層的傳奇色彩。
從錢塘一路向北去往金陵,折道西北前往汴州,沿著黃河一路西行來到洛陽,最後繼續向西抵達長安。從南至北,由東往西,說起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出遠門。
走出花盈樓的大門,兩人再次回頭看了一眼眾人的麵龐。經此一彆,仙路漫漫,再次回望人寰已然不知是何年何月,百年後,自己還會記得她們的容顏嗎?
渡口的江水悠悠,帶走春花與秋月,也帶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奔向遠方,在那裡,一位清麗的少女牽著白馬,時不時地踮起腳尖,眺望道路的遠方。
瞧見遠處緩緩走來了兩個身影,一男一女,她便翻身上馬,馬兒踏著輕快的腳步,“噠噠噠噠”地向那兩人小跑而去。
“青兒姐姐,還有那個牽馬的。”
隔著老遠,夏瓷已經揮舞著手中的馬鞭,呼喊遠處的兩人。隻是這個“牽馬的”又是誰呀。
哦,原來是我自己呀。自從第一次見麵幫她牽了一次馬後,自己就變成了她的馬夫了,真不愧是大小姐的思維呀。
果然,她騎著白馬一路小跑過來,來到兩人麵前時便如一隻輕燕一般跳了下來,隨後便把手中的韁繩順手遞給了青崖,然後與花青兒兩人雙手相牽,貼在一起去了。
“青兒姐姐,你們要去哪呀?”
“青兒姐姐,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呀?”
“青兒姐姐,下次回來再來我家做客呀。”
小姑娘像是一隻嘰嘰喳喳的小麻雀,總是有著說不完的話,而青崖則是牽著白馬跟在兩人身後。所幸這匹白馬對他十分親切,一直拿腦袋在青崖的臉頰上蹭來蹭去。
再長的路途也總有走完的時候,這一段不短不長的路也來到了儘頭,遠處的江麵上,船隻的桅杆漸漸升起,離彆的時刻總要到來。
夏瓷停下了腳步,略微低下頭,輕聲地說著:“我知道你們兩位是傳說中的仙家修士,來無影去無蹤的,肯定不會一直留在這小小的錢塘城裡。從今以後,我也要去尋找求仙之道,到時,我就可以和姐姐並肩作戰了。
昔日青蓮劍仙曾說“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而仙路之難,較之蜀道又是難於上青天。三年前曾有數千人與自己一同踏上天隕的山路,到如今隻有一百人繼續修行。
往後,他們之中,包括自己與青兒姐,都有可能在某次尋求機遇的路上身死道消,也有可能因為修為停滯不前而最終和常人一般壽元耗儘油儘燈枯,茫茫仙路,到底有沒有儘頭?
不過,自己斷然是不會因此而打擊夏瓷的信念,想來花青兒也是如此。
“小瓷,看到那座山了嗎?”
順著花青兒的指向看去,那是亙古矗立在蒼天之下的高山,夏瓷從小就懷疑這座山是不是和天連接在了一起。
“十年後,天隕山,天璿峰,我等著小瓷成為我的師妹哦。”
船舶短暫地停靠過後再度啟航,渡口邊的少女牽著白馬,望著漸行漸遠的船隻,輕輕地撫摸著馬兒的鬃毛。
誰都不知道,此番辭彆會不會是最後一麵。若是十年後夏瓷上得天隕來,自己卻身隕他鄉……唉,也不知今日對她所說的這些是對是錯。
花青兒沒有繼續再想下去,隻餘一聲微微的歎息。
而另一邊,青崖的的興致看起來也沒那麼高,因為直到最後,輕羅都沒有出現。
那個如黑夜般神秘的女子,那個如同彼岸花一般美麗的女子,那個如同忘川河水一般危險的女子。
自己總是會不經意地想起她,想要離她更近一些,但那絕不是愛慕之情。
那種越迷人越危險的感受,好像會讓自己上癮一般的悸動,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但若問自己是否對誰有著愛慕之情,十七歲的少年心思怎會平淡如水,那就在自己身邊,隻要自己伸出手,便可以觸及到她的肌膚,她是少年心底最初的,那一陣狂烈的心跳。
但僅此而已嗎?少年再次捫心自問,得到的答案卻是讓自己羞愧不已。
她就像是天上的迢迢星河,但沒有任何一顆星辰比她更耀眼,儘管她已經將自己的光芒遮蔽了起來。
人間的風花雪月,在她麵前也都黯然失色。搖光峰上朝夕相處的日子,青崖多希望能夠長一點,再長一點。
但她是自己的護道者,是自己的師尊,長幼有序,青崖那心底裡說不明道不清的複雜情緒,讓青崖倍感羞愧。
還有嗎?青崖已經不敢再問下去了。
都說修行亦修心,修行一途,的確道阻且長啊。
花青兒回過頭來,卻看見青崖神色怪異地在原地扭來扭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好在此處是船尾,並沒有多少人看到注意到他。
“嘿,你在想什麼呢,怎麼把自己擰得像麻花一樣,怎地,柳師叔什麼時候教你柔體之術了。”
被心裡的姑娘撞破了內心所想,青崖感覺自己得臉頰都似乎熱了起來,趕緊抬起了腦袋,希望江麵上得風能吹散一些自己臉上的溫度。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啊,你該不會是在想……”花青兒故意拖長了尾音,臉上帶著一絲狡黠的笑容。
青崖剛想開口否認,花青兒恰巧地打斷了他;“不行的,夏瓷還那麼小,又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你怎麼可以對她有什麼想法呢?”
“沒有,我方才想的,不是夏瓷。”這一會,青崖卻是立即矢口否認了。
“哦?不是小瓷,那會是誰呀,不會是……”她又在套自己的話。
青澀的少年終究還是紅著臉跑開了,那一聲“是你”臨近嘴邊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罷了,以後總有機會告訴她的,再過些年歲,兩人再長大些,便可以說出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