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裡的花盈樓不像夜晚般喧囂,如同花無意一般,靜靜地熟睡在哪裡,等待夜晚的降臨。
轉眼,夜色籠罩了這座小城,夜晚從沉睡中醒來,梳理妝容,換上羽衣,迎接四方來客。舞台上的姑娘姿態萬千,舞步蹁躚,或絲竹繞耳,天籟不絕。
“跑堂的,一壺龍井,一盤櫻桃,再來一碟桂花糖。”
“來嘞,茶來了。”
青崖端著茶盤,來來往往穿梭於客桌間,麻利地收拾,上茶,不時地,還有人給一兩枚銅錢作為小費。
偶有空閒,青崖會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著她們蓮足微擺,搖曳生姿,如同西子湖上的蓮花,在夜風裡展示自己傲人的風采。
原本青崖以為花青兒也會再舞台上登台演出,但沒想到,她的職責是為那些打賞的禮物道謝。於是,在一曲終了之後,青崖便能聽到她清脆的嗓音喊道:“謝王公子送上花籃的一個,謝張員外送上的玉如意一對……”而這些所謂的花籃如意隻不過是道具,卻需要他們用真金白銀購買,一擲千金隻不過換來一聲道謝,有錢人的世界青崖難以想象。
待到夜深人靜,舞台上謝下最後一支舞時,客人開始陸陸續續地離開,一天的時光就如此悄然淌過。
“青崖,青崖,”聽到有人喊自己,他轉過身來,看見花青兒踮著輕快的腳尖,像孔雀一樣向他跑過來。
“青崖,我累啦,而且還好餓,你幫我去宵夜鋪買包子去好不好啊。”她伸出手,手心裡躺著幾枚銅錢。
“好嘞,我這就去。”接過她手裡的銅錢,手指觸碰到她的掌心,溫潤如玉,帶有些許汗水的溫度。
寂靜無聲的夜裡,人們都進入了夢鄉,隻有望舒駕著月車,從天空的這一頭,緩緩地走到天空的另一頭。夜空裡,一道人影從天際穿梭而過,在錢塘的上空停了下來,綽約的身姿為這清冷的月色增添了一分柔和,鮮紅的衣裙,如墨的發絲在她身旁飛舞,每踩一步,都像在空中綻開一朵紅色的蓮花。
似乎覺察到了什麼,她右手向後方一揮,一道紅色的劍芒便飛了出去,速度之快,似乎可以聽到空氣被撕裂的聲音。隻見那道劍芒撞上了突然出現的一個青色的八卦,隨機二者一同化作光點消失在了夜空中。
良久,隻見一人現出身形,那人青衣獵獵,手持長劍,約莫三十左右的年紀,還沒帶到看清他的臉,他便挽了一個劍花,與手中的劍一並化作一道流星,快速向對方衝去。
那女子冷哼一聲,右手成爪,掌心紅雷閃爍,也化成一道紅色的流星,迎上了對麵的進攻。兩道光芒相撞,沒有想象中炸裂的聲音,相反,這是一次悄無聲息的交鋒。相撞產生的光暈如同水波一般一圈一圈地在空中擴散開去。
光芒散去後,兩人交換了一下位置,不等片刻,又是周身光芒乍現繼續向對方進攻。幾次過後,兩人終於停止了交鋒,現出了身形。此刻,那青衣人的身邊,漂浮著一柄柄白色的氣劍,在手中長劍的指引下,將鋒芒對準了對手,長劍一揮,劍芒一齊發射出去,自身也持劍向前方飛去。
另一邊,那女子甩了甩手,一道漆黑的閃電劃過,化作她手中的長劍,似乎要吞噬周圍的一切光芒。轉眼間,對方的攻擊便來到了眼前,她手持長劍向下一揮,便將那些氣劍全部斬落,隨後更是運足靈力,向來人重重砍去。
叮地一聲,兩兵相撞,而後便是哢嚓一聲,卻是那青衣人的劍不敵其鋒芒,竟裂開了一道口子,見此機會那女子大喝一聲,力道又是加大了幾分。
卻見那青衣人迅速把劍撤回,劍身一轉赫然一方金色的八卦出現,擋住了對麵的攻勢,這方金色的八卦,較之前出現的青色八卦,更是強上不少,在如此凶狠的斬擊下卻不消散。那人左手維持住八卦,抬起右手便是向對方喉嚨刺去。
一瞬間失去了攻勢還被對方抓到破綻,那女子隻有抬劍向上砍去,隻聽哢嚓一聲,原本就開了口子的劍在這一擊之下 徹底斷裂。可見那女子手中的長劍,定不是凡品。
那青衣人手中的八卦在擋下了又一次斬擊之後破碎,而他也趁著這個空擋,遠遠地退到了三十尺之外,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進攻。
“依據先祖之約,天隕掌教前來試劍。”
那女子沒有回答,隻見她快速向上飛去,瞬間消失了蹤影,而在夜空中卻是出現了一輪黑色的圓月,與那皎潔的明月交相輝映。那青衣人手中沒了武器,卻未見半分膽怯之色。隻見他雙手捏出劍訣,在他身邊,赫然出現了一柄金色大劍,金色的光芒凝聚得猶如實體一般,他催動長劍,迎上了那輪黑月。
碰撞的一瞬間,月光也被扭曲,那輪明月,好似倒映在水中,忽有魚兒躍起,蕩點漣漪,月亮隨水波變形,隨後又恢複如初。
兩人落在了地上,那青衣人看起了沒受什麼傷,持劍而立,手中的劍柄青芒大盛,濃烈的青光凝聚成三尺劍身,達到了聚靈成物境界,想必此人的修為已是登峰造極。
他並沒有再次蓄起劍招,反而對著那紅衣女子緩緩說道:“破境而出,你現在的修為十不存一,這次試劍,是你輸了”
那人停頓了片刻,雖然對麵的陰影中無人搭話,可他還是繼續說道:“依據約定,下一次戰勝我之前,爾等不得對人間一草一木動手,你應該知道,違背約定的後果吧。
你的修為在幾年之內都無法恢複的全盛狀態,期間都不會是我的對手。不如這樣,你就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地看看這個世界吧,這個世界很美,我想同樣美麗的你一定會喜歡上它的,哈哈哈,再會了。”
說罷,那青衣人劍上青芒散去,隨後便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另一邊,那女子半跪在地上,用手中的劍勉強支撐住自己的身體,破碎的裙擺下,被劃開的傷口裡,鮮紅的血隨著著隱約可見的大腿緩緩流淌,飽滿的峰巒正隨她的喘息不斷起伏,修長的脖子下,細膩的肌膚被劃開一道劍痕。流下來的血,就像初臨雨季的河流,慢慢地淌進高聳的山峰之間的溪穀。
此刻的她就猶如一朵沾血的薔薇,在這夜色裡散發著血腥而充滿誘惑的芳香。隻可惜,如此撩人的場景,隻有天上的明月才能欣賞到了。
哦,不對,此刻一邊的角落裡還有一個倒黴蛋也看到了這一幕無限旖旎的風光。
青崖出了花盈樓的後門,便直奔宵夜鋪而去,沒想到在路上無意間的的抬頭,便看到無法想像的一幕,兩人憑虛禦風,在天上鬥法,那是傳說中神仙才有的樣子。所以,他便找了一個陰暗的角落藏好,悄悄地觀察這外邊的變化。一方麵,自己確實對這樣的場景太好奇,想要仔細觀察一下,另一方麵,是怕他們發現自己,他們隨便一人動動手指自己就灰飛煙滅了,自己可還有大好將來呢。
但是,看到那女子受傷的樣子,懵懂的青崖,瞬間感覺自己臉頰發燙,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來,於是趕緊用手遮住了雙眼。可騙得了彆人騙不過自己,自己還是忍不住從指尖的縫隙中向外望去,這樣的風情,對於任何人都有著極大的衝擊力,更何況是他這樣的少年呢。
青崖試圖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可綿長的呼吸聲正好暴露了自己的蹤跡。隻看見那女人往這邊看了一眼,抬起手臂,自己便不知被什麼力量拉了過去一般。
再回過神時,自己就被那女子架在身前,修長的玉手此刻卻掐在他的脖子上,那蔥白如玉的手指,此刻卻像死神的鐮刀一般,隨時都能奪取自己的生命。
雖說她的手掐著自己的脖子,可她的身體卻緊緊地靠著自己的後背,仿佛全身沒了力氣,隻有靠在自己身上,才能使自己不會倒下。本以為這次必死無疑,青崖都已經緊閉著眼睛等待死亡的到來,可是等了很久,身上並沒有傳來什麼奇怪的感覺,於是,青崖悄悄地將眼睛睜開,看看自己是否還在這個世界上。
眼前的景色依舊,依舊是那夜涼如水的街道,身後那人手指依舊抵在自己的脖子上。與其說是她挾持著自己,倒不如說是她將身體靠在青崖的身上,也許是方才的打鬥讓本就虛弱的她沒了渾身的力氣。
也許是看她長得好看吧,青崖將自己的身體彎了彎,好讓身後的人可以靠的更舒服一點,但青崖始終提著心弦,擔心後麵的人隨時可能奪取自己的生命。若是旁人看來,定以為是兩人依偎在一起,背後傳來的柔軟的觸感不斷的刺激著自己,青崖覺得自己現在連耳朵都發燙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女子睜開眼,正了正身體,卻感到自己靠著的人,卻向後倒在了自己的懷裡。原來,之前一直精神緊繃著的青崖,終於是堅持不住,已經緩緩睡去。那女子看著眼前的少年,稚氣未脫,臉上還帶著些許慌亂。
她思索了片刻,最終悠悠地歎了口氣,用手遮住了青崖的眼睛,將他緩緩地放到在地上,身影漸漸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蒼茫的夜色中,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少女在夜色下奔跑,她的身形在微弱的光影中忽隱忽現,猶如自然的精靈穿梭在斑駁的樹影下。忽然,她看到了前方地上躺著的人。
“青崖,青崖。”花青兒來到青崖的身前,檢查了一下發現並沒有受傷,而且他的呼吸平穩綿長,才不由地鬆了一口氣。花青兒搖了搖他的身體,準備將他喚醒。
“青崖,青崖快醒醒,彆睡啦,要睡回去睡,青崖。”
慢慢地睜開眼睛,眼前是皎潔的月光和璀璨的星空,還有少女關切的麵容,可青崖似乎有些恍惚,似乎做了一個夢,卻怎麼也記不清夢中的內容。
“喂,喂,青崖。”
“啪啪啪”
直到少女用手掌輕輕的拍打自己的臉,青崖才完全清醒過來。坐起身來,還是沒弄清發什麼了什麼,於是問道:“青兒姐,你怎麼跑出來了,還有我怎麼躺在這兒啊?”
“你自己都不知道發了什麼嗎?我看你久久沒回,就跑出來找找,誰知道你怎麼躺在這裡睡覺啊,要睡回去睡嘛。”花青兒一邊將他從地上拉起,一邊用手將他衣服上沾上的灰塵拂去。
“我也不清楚,隻記得我走在路上的,不知怎麼就躺在這裡了,還做了個夢,不過也記不得夢見了什麼。”到現在,他還是感覺那夢境是如此地真實。
“記不得就算了,我們回去吧,晚了姐姐該著急了。”花青兒伸手扯了扯青崖的衣袖,兩人並肩向花盈樓走去。
在這初夏的夜裡,空氣中帶著幾分氤氳的水汽,將兩個人的身形映射地有些模糊。她走在自己的左手邊,如同在夜裡盛開的丁香,優雅而寧靜,美的似乎有些不真實。他想上去拉住她的手,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緊緊跟在她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