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日清晨,天色微亮。
府衙門外穩穩停下一輛馬車,後麵跟著十幾名黑衣侍衛,譚元掀開簾子,譚沐風鑽了出來跳下馬車,仰頭看了一眼府衙,提步走了進去。
一名府衙的衙役正在院子裡展腰,看到進來的人,連忙放下胳膊,“不知在下是何人?”
“這是皇上派來的譚大人,過來查案的。”譚元看著衙役有些呆愣,便轉頭問譚沐風,“公子是先歇息一會,還是直接查知府大人的屍首。”
“直接去看屍首吧。”譚沐風平整的五官透著肅然之意。
衙役聞言連忙作出請勢,“知府大人的屍首在後院,大人請隨屬下前來。”帶著幾人穿過正廳來到後院,剛剛下了石階就看到停屍房的門口血肉模糊,他大驚,“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走近來,一股難聞的氣味傳出來,他忙捂住嘴。
譚沐風目光一凜,示意譚元過去瞧瞧。
譚元走到近處看到地上都是些血肉,像是被什麼撕咬了一樣,他忍著惡心走進停屍房,就見裡麵更是一片狼藉,遮蓋屍首的白布丟在地上,被血色染得盛開來,木板上的屍首隻剩下了一條腿連著肚子,譚元蹲下身子仔細一看,了然於心後快步走了出去。
“公子,屍首像是被動物撕咬,已經無法看清原本模樣,更無法從上麵尋到蛛絲馬跡。”譚元恭敬稟告。
譚沐風則是厲聲問道,“你這個當差的是怎麼看守的,這府衙為何半夜還有動物出現,你難道就沒有聽到任何動靜麼?!”走至衙役跟前,看著他滿身顫動的模樣,他一腳踹去,“老實回答,否則饒不了你的性命。”
“大人,小的是真的不知道,更沒有聽到什麼動靜啊。”衙役連忙跪在地上,“小的……小的隻記得昨晚睡得特彆好,以往小的都會醒一次,昨晚卻一覺睡到了天明。”
這肯定是有人故意而為,衙役恐怕也是被人下了藥。想到這裡,譚沐風收起淩然之色,快步返身而去,“快,咱們趕緊去牢房瞧瞧。”這些人肯定下足了功夫不讓他們接近真相。
衙役急忙起身帶著他們來到牢房,牢房內卻熱鬨不已。
隻瞧銀玉息坐在門口,看到譚沐風而來,她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譚大人你總算是來了,本郡主都快要攔不住了。”一身狼狽依舊遮不去她幾分冷傲,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這次回去一定要找成……皇上都要些麋角丸。”
譚沐風上前來伸手把她額角的碎發整理好,臉色溫柔難掩,“好,這次回去,我定會向皇上稟告你的功勞。”把她攬到一邊,自己站到她身前,看了一眼房間內的情形,而後朝著前方拱拳恭敬道,“不知欒大人接下來如何處置?”
眾人微愣,一起朝著譚沐風拱拳的地方看去,隻見一名牢役斜靠著門欄站著,牢役摘下藍色衙役帽,露出那雙魅惑如妖的黑眸,秀氣的白皙精致五官,蕩漾著令人炫目的紅唇,隻是那唇角一沉,便讓人心生寒意。
“你!你就是欒大人?!”帶頭的牢役震驚未下又生震驚。
欒沂站直身子,徑直走到譚沐風身前,紅唇輕啟,“把這裡所有人都給我抓起來關入牢房,嚴加看管。等我梳洗一番再來審問。”說完,他拽著銀玉息的胳膊就走了出去。
“你拽我做什麼?快放開我!”銀玉息使勁撥開他的手。
欒沂走了幾步才停下,準備說話,就看到秦城主氣衝衝的走在前麵,後麵的秦婉,還有一臉清冷的沈若庭,他出口便是冷嘲熱諷,“今日這裡還真是熱鬨的很呢。”
秦城主見是欒沂忙停下腳步,臉上閃過怔然之色後堆滿笑容,“這不是欒大人麼,欒大人不是應該在養傷,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這幅打扮?”
秦婉則是一眼就看到了銀玉息,“爹爹,就是她昨日搶了女兒的船,還把女兒退下了河裡。”抓著秦城主的衣袖,“你快下令抓住她。”
沈若庭則站在那處,暗暗思忖了一番,就猜出來幾分,語氣不由帶了些責怪,“玉息,你太胡鬨了!”見銀玉息未動,他又喚了一遍,“還不趕快跟我回去。”
“玉息?玉息……郡主。”秦婉聽到沈若庭這般呼喚,心裡是又氣又恨,她早就聽說玉息郡主與自己的姐夫糾纏不清,沒想到自己昨日才看上的竟是……這個女人的姐夫!她盯著銀玉息的瞳孔有些渙散,“爹爹……”
“好了,既然這是玉息郡主,你就莫要計較了。”秦城主朝身側的侍衛遞了個眼神,“快帶小姐回府上吧。”
“不,我不要走。”秦婉眸中漸漸蓄滿晶瑩剔透的淚珠,“爹爹,你忘了麼,剛才有人說牢裡有個女子稱是我丫鬟,還說我與主薄有私情,更甚……更甚還懷了主薄的孩子,肯定是她……她故意破壞女兒的名聲……女兒怎麼能……莫要計較呢。”
秦城主心中雖有怒氣,但是臉上諂笑不減,“讓欒大人笑話了。”轉而攬住秦婉的肩膀,輕聲勸慰道,
“聽話,那是玉息郡主,就算是當今聖上都要禮讓三分的,怎麼能因為你的一點小事,爹爹去責怪郡主呢。”說完,把秦婉推到侍衛跟前,侍衛看到秦城主的眼色,連忙把秦婉帶走了。
秦婉不情不願的離開了,但是她與玉息郡主的事情不會就這麼過去。
見著麻煩走了,銀玉息才轉頭看向這妖孽男子,“你剛才要說什麼?”
欒沂瞧了一眼沈若庭,瞳孔流轉間宛若星辰變幻,“無事,隻是希望郡主能夠在這秦城多玩幾日。我也好好感謝一下郡主昨夜賣力的幫我。”
“那是自然。”銀玉息丟下四個字,輕邁蓮步走了出去。
沈若庭轉身跟了上去。
院落裡,譚沐風已經走了出來,看到秦城主站在那處,微微挑眉,“城主這麼早來牢房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走至欒沂身側,低語說了兩句。
秦城主忙拱拳答道,“是有人稟告牢裡出了亂子,知府已去。在下自然得趕過來瞧瞧,既然欒大人和譚大人在此處,那在下就回府了。”說完,見兩人都沒有說話,他便尷尬的摸著胡子,“不知兩位大人可有住處,不如就歇在城主府吧?”
“既然城主盛情邀約,本大人一會就和譚大人過去拜訪城主。”欒沂語氣閒適清淺,言畢,並不理會秦城主,而是和譚沐風輕聲私語離開了。
秦城主看了看站在牢房門口的侍衛,他心情沉重的歎了一口氣。
不知何時天空被烏雲遮蓋,頓時狂風大作,不一會就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銀玉息連忙躲到商鋪的屋簷下走著,後麵跟著的沈若庭幾步上來,一把抓住銀玉息的胳膊,銀玉息輕輕皺眉,“昨晚一夜未睡,你快放開我。”
“玉息,你可知道今早我見你不在房間裡有多生氣!銀北和銀東竟然都為你死死瞞著,在我逼問下,他們才說你在牢中!這一切……竟都是你故意而為。”沈若庭微白的臉如同被雪霜覆蓋,額上的青筋如蚯蚓一般暴露在皮膚之下,
“我知道你想要幫皇上,但是你做事之前先要跟我商量一下,好麼?!”
銀玉息苦苦一笑,那雙明豔秀眸染上了瑟瑟冷意,“姐夫,我做的這些和你無關,也無需和你商量。我們早就是站在不同意立場的人,你何必假惺惺的關心我。”
“銀玉息?!你說什麼?”沈若庭怒氣難掩,手指緊緊抓著她的胳膊,看到她冷傲臉上閃過的神色,他頓然醒悟,“原來,原來這兩日你都是在騙我,騙我帶你來遊玩,騙我你想待在房間裡不出去,騙我……”
“沈若庭你彆說了。”銀玉息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努力把連日來的委屈吞咽下去,再睜開,那雙明豔秀眸裡已是一片自嘲之色,
“我為什麼要辛辛苦苦來這裡,為什麼要把自己關入牢中,這些還不是因為你麼。你設計從我這裡套出欒沂的行程,不然他怎麼會遭到惡人射殺,我怕事後欒沂稟告皇上,隻好親自來幫他們查案,到時候皇上定會饒過你……你以為……你以為這一切都是我在無理取鬨麼?!”
銀玉息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狠狠甩開呆愣在原地的沈若庭跑走了,雨滴還在不停落下,砸在銀玉息臉上,更是砸在了她的心上。
不遠處的三層閣樓上,成嘉年站在窗戶邊,聽著秦城主一一說清這些事,他眉目一冷,朝著窗戶狠狠砸上一拳,“沒想到欒沂這廝竟然偷偷潛進牢裡,和銀玉息一起壞了大事。”
“世子放心,知府屍首已經破壞,就憑那主薄還興不起大浪。更何況這秦南是我的天下,隻要他們都還在秦南,這件事就有轉圜的餘地。”秦城主胸有成竹的說著。
聞言,成世子斂下怒氣,“也是,此事還未定案,咱們再好好謀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