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川將陳永強、陳永剛的關係圖譜拍在會議桌上，紅筆標注的“永盛汽車租賃公司“字樣刺目。“陳永剛在拋屍後徹底失聯，通訊記錄顯示他最後一通電話打往海州。“他的激光筆掃過地圖上海州的位置，“重點排查他們在那邊的關係網，任何異常租賃、交易記錄都不能放過。“
王帥和張輝帶領的偵查小組連夜調查。海州潮濕的海風裹挾著鹹腥味，在淩晨三點撲進他們的衣領。根據下麵派出所排查資料顯示，陳永剛三個月前在城西老城區租下一套複式公寓，房東回憶租客出手闊綽，一次性付了半年租金。
海州城西的老城區彌漫著潮濕的黴味，王帥捏著鼻子推開402室的房門，腐肉混合著廉價空氣清新劑的刺鼻氣味撲麵而來。“戴上防毒麵具！“他話音未落，張輝已經劇烈咳嗽起來，手電筒光束在牆麵晃動，照亮滿地狼籍——打翻的泡麵盒裡爬滿蟑螂，空酒瓶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茶幾上還擺著沒吃完的外賣，肉塊早已發黑。
“這氣味不對。“楊森蹲下身，用鑷子夾起地毯上的褐色碎屑，“不是普通腐爛，這裡用過大量工業防腐劑。“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牆角的立式冰櫃上，壓縮機運轉的嗡鳴聲在死寂的房間裡格外清晰。冰櫃邊緣凝結著細密的水珠，順著金屬外殼蜿蜒而下，在地麵彙成深色水痕。
王帥握住冰櫃把手的瞬間，掌心沁出冷汗。隨著“哢嗒“輕響，白霧裹挾著濃烈的腐臭噴湧而出。陳永強蜷縮在冰櫃底層，身上裹著黑色塑料袋，脖頸纏繞的尼龍繩深深勒進腫脹的皮膚。他的麵部因低溫呈現青灰色，眼瞳渾濁，舌尖微露，保持著窒息時的猙獰表情。
“死亡時間至少十天以上。“楊森戴上橡膠手套，小心翼翼撥開死者僵硬的手指，“但屍體表麵沒有屍綠，關節仍有一定彈性，應該是死亡後立即被冷凍，並且注射了福爾馬林。“他指著陳永強脖頸處的勒痕，“和李小敏案的作案手法完全一致，連繩索纏繞的圈數都相同。“
勘查燈次第亮起，將地下室照得慘白。張輝在冰櫃底部發現注射器和空藥瓶，標簽上“甲醛溶液“的字樣已經模糊。王帥則在牆角找到帶血的鐵棍，金屬表麵的毛發和組織碎屑在放大鏡下清晰可見：“凶器找到了，上麵的血跡十有八九是陳永強的。“
技術人員開始仔細采集物證，指紋粉在桌麵揚起白色塵霧。楊森突然指著冰櫃內側：“看這裡！“暗紅色血手印在魯米諾試劑的照射下發出熒光，扭曲的手指仿佛在無聲呼救。更令人心驚的是，冰櫃內壁刻著歪歪扭扭的字跡：“是他先動手的我沒得選“
搜查工作持續到天亮。主臥衣櫃裡，警方發現沾著泥土的黑色雨衣和橡膠靴，鞋底紋路與北洋河拋屍點的足跡完全吻合。床頭櫃抽屜中，一本皺巴巴的日記本詳細記錄著陳永剛的恐懼與掙紮：“哥要去自首，他瘋了！那些事一旦說出去，我們都得死“最後一頁字跡潦草，被水漬暈染得模糊不清。
海州城西402室的空氣中，腐肉與福爾馬林的氣味依舊刺鼻。此刻楊林半跪在冰櫃前，手中的放大鏡幾乎要貼到內壁刻著的字跡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劃痕在勘查燈下泛著冷光，“是他先動手的我沒得選“每個字的刻痕深淺不一，仿佛能看見刻字人當時顫抖的手。
“楊森，過來看看這個。“楊林頭也不抬地招呼道。楊森舉著物證袋快步走來，袋中裝著從冰櫃底部提取的微量纖維。“這些纖維和陳永強身上的衣物材質不同，“楊林指著纖維在顯微鏡下的成像，“像是某種工業防塵服的材料，而且沾有特殊的油漬。“
張輝湊過來看了眼顯微鏡，眉頭緊鎖：“這種油漬的反光度很特彆，會不會和陳永剛的落腳點有關？“楊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掏出隨身攜帶的檢測試紙，在油漬上輕輕擦拭。片刻後，試紙呈現出淡紫色，“是機械潤滑油，而且含有磷元素，這種配方在普通汽修廠很少見，倒是在大型機械加工廠比較常用。“
王帥立刻掏出平板電腦，調出海州地圖：“城西三公裡內，隻有兩家符合條件的工廠，一家是海州重工，另一家是黎明機械配件廠。“他放大地圖上的標注，“海州重工是國企，安保森嚴；黎明機械廠去年改製後管理鬆懈，說不定“
楊林突然打斷他的話，目光落在冰櫃角落的一個金屬盒上。盒子表麵布滿鏽跡，邊緣還沾著黑色膠狀物。“這是密封膠，“楊林用鑷子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裡麵躺著一部泡水的手機，“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陳永剛試圖銷毀的通訊工具。“
技術人員迅速將手機帶回臨時指揮部進行數據恢複。與此同時，楊森和楊林繼續在房間裡尋找線索。楊森在衛生間的下水道口發現了一團黑色毛發，毛發根部帶著血跡；楊林則在陽台的花盆底下，找到了一張皺巴巴的長途汽車票，發車時間是陳永強屍體被發現前的第三天，目的地是鄰省的蒼岩縣。
“蒼岩縣？“陸川盯著車票，手指在地圖上快速移動，“那裡有個大型廢舊金屬交易市場，魚龍混雜，確實適合藏匿。但陳永剛不可能徒步過去，他需要交通工具“話音未落，技術人員傳來好消息：泡水手機的數據成功恢複了一部分，其中有一條未發送的短信草稿，內容隻有一個車牌號和“老地方見“五個字。
通過交通部門的協查，警方很快鎖定了車牌號對應的車輛——一輛銀灰色的五菱麵包車，三天前在蒼岩縣的一家二手車行完成交易，買家正是用假身份登記的。“調取二手車行的監控！“陸川立即下達命令。監控畫麵顯示，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男子在看車時，習慣性地用左手撓後腦勺——這個動作與陳永剛的日常習慣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