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行動結束,將受傷的董廣友帶回去審訊,張義便不再關心後續的工作,轉而回到了辦公室。
忙碌了一夜,又開展了行動,張義也是累的夠嗆,抓緊時間休息了一會,便讓人將今天的“功臣”朱立思帶了上來。
其他人並不知道朱立思早就“反正”,在行動現場被抓捕後,直接送進了審訊室,要不是礙於他父親的身份,早就嚴加審訊了。
此刻被套著頭套帶到了寫著“副科長”牌子的辦公室。
頭套摘下的那刻,他下意識地用手擋住了眼睛,過了幾秒,見辦公室中不見動靜,才挪開手悄然張望。
隻見張義高居在辦公桌後的椅子上,用審視的眼睛看著他。
直到看得對方心驚膽戰、局促不安,張義才冷聲說道:
“朱立思,你今天乾的不錯,成功讓日諜儘入彀中.功過相抵,你以前乾的那些事特務處可以既往不咎,你現在自由了。”
朱立思聽了這話,如釋重負地出了一口長氣,從此以後他再也不用膽戰心驚地活著了。
既不用受日本間諜的威脅脅迫,也不用怕特務處再找他的麻煩。
“多謝張科長,立思感激不儘。”朱立思真心實意地鞠了一躬,誠懇地說道:
“立思年輕,不慎誤入歧途,差點成為國家的罪人,給父輩蒙羞,多謝張科長願意給我一次改正立新的機會,我保證以後絕不重蹈覆轍
我求張科長一件事,能不能不將我的事告訴我的父親。”
張義心底暗笑,不鹹不淡道:“此事容易,對外我們會說伱是配合我們特務處行動,其他人也會下封口令,沒有人會議論不過”
“不過什麼?”朱立思剛放下的心立刻又提到了嗓子眼。
“這件事情了結,你在特彆警衛組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對你的未來戴處長另有安排之前你答應做我的線人,今天也該落實一下了。”
朱立思不明所以,隻見張義給侍立在一旁的猴子和錢小三使個眼色。
猴子立刻拿來一張履曆表不容分說讓他填好,然後帶他出了辦公室進入一間密封式的房間。
這裡的房間很特彆,房頂很高,隻在高處開了一扇小小的透氣孔,折射進來一絲慘淡的光線。
光線照在房間一側的桌子上,上麵點著兩根紅燭,映照著牆上掛著的常某人的巨幅畫像。
朱立思是遠遠見過常某人的,看到畫像一眼就認了出來。
隻是在如此神秘陰森的環境中,不管從哪個角度看,畫像上的眼睛總是在盯著你看,威嚴、詭異,甚至是凶狠,讓人不寒而栗。
而畫像下的桌子上擺著一本“三民主義”的小冊子和一把左輪手槍,朱立思戰戰兢兢在這裡完成了宣誓加入特務處的誓言。
然後渾渾噩噩被再次帶到了張義的辦公室,他想不到才出虎穴,又入狼窩,被徹底綁上了特務處的戰車。
“朱立思同誌,祝賀你正式成為特務處的成員,希望你從此以後恪守誓言,以國家利益為重,以團體利益為重,忠心報國。”
朱立思內心一萬個不願意,不過此刻人在屋簷下,不得不打起精神,行了個軍禮,道:
“是,我一定按照張科長的指示辦事.”
“不,是按照戴處長戴老板的指示辦事。”張義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從此以後我們不僅是同僚,更是兄弟,希望你安心為我們特務處辦事.
對了,如果有日本間諜再次試圖聯係你,你需要第一時間稟告,知道嘛?”
“是卑職明白。”朱立思苦澀一笑。
看著他垂頭喪氣離開的模樣,張義淡淡一笑,喚來錢小三說道:
“將他的事情記住,不用刻意宣揚。”
錢小三心領神會,點頭走了。
富貴不歸家,如錦衣夜行,同樣的,要是做了好事,不說出去,彆人如何知道。
夜晚的金陵,街道上依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戰事的硝煙早就彌漫到了這裡,街頭上除了達官貴人,更多的是一群群扶老攜幼、背包挑擔從上海逃過來的難民。
一批一批,蜂擁而至。
一時間,碼頭上,城牆下,難民坐到坐,躺的躺,蓬頭垢麵,疲憊不堪。
孩子哭,女人叫,景象淒慘,讓人慘不忍睹。
到了這裡,他們來不及喘息,還要麵對從前線潰敗逃來的亂兵和地皮流氓的搶劫和訛詐。
有句話說,打勝仗並不能完全顯示一支軍隊的素質,軍隊在戰場失利,被擊潰打散後有序撤離,重新組織、再次投入戰鬥的能力,才能彰顯一支軍隊的素質。
然而,**是萬萬做不到的,隨著日軍在上海進一步增兵,**腹背受敵,陣腳已經大亂,越來越多的潰軍潛逃到了金陵,治安進一步惡化。
王乃器沉默著步履蹣跚地擠過人群,來到一家即將打烊的書店。
這家店並不大,幾個學生模樣的客人正在書架上翻書,櫃台上的老板是個文雅的中年人,手上拿著一本《史記》。
看到客人到來,他放下書本,笑道:
“先生是租書還是買書,馬上要關門了,您可要抓緊時間。”
王乃器掃了書店內一眼,笑道:
“不買也不租我想和老板談筆生意。”
“哦,生意?”老板一臉意外。
王乃器小聲說道:“實不相瞞,我也是開書店的,這兵荒馬亂的,生意實在不好做,就想著低價將書轉讓了,不知你感不感興趣?”
老板淡淡一笑道:“現在誰的生意好做?我這裡的書都賣不出呢。”
王乃器繼續道:“一折,全部轉給你,有些還是珍貴版.”
聽到這裡,老板有些心動,道:“既然這樣,我們進屋詳談。”
說著他招呼一名夥計出來看店,邀請王乃器進了後屋。
後屋,關上門後,兩人激動地握住了手。
“老王。”
“遠山同誌。”
這書店的老板正是金陵地下黨的負責人胡遠山。
他給王乃器倒一杯水,說道:“你不來找我,我也要找你。
上麵有最新指示,果黨計劃遷移到西南,他們初步轉移到武漢、長沙,根據形勢和工作的需要,我們也要轉移過去。”
“金陵也守不住嗎?”
“淞滬戰場日軍已經占了上風,**頹勢已顯,聽說常某人已經下令撤退,一旦撤退,在日寇的追擊下,潰敗是必然的,潰敗最後會變成潰逃,從上海戰場上退下來的殘破疲憊之師怎麼守?”
“金陵一無可用之險,二無可用之兵”
胡遠山重重歎了口氣,似乎不想提這個沉重的話題,問:
“你怎麼來了?”
王乃器也知道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忙收斂情緒,道:
“我剛收到美人魚的情報,特務處派了一個叫沈之嶽的特務化名沈輝打入了寶塔山此人偽裝成了進步學生,或許已經蒙混過關.”
“什麼?”胡遠山大吃一驚,他唏噓道:
“上麵早就看清他們不是真的要合作,所以我們堅持獨立自主抗日的政策是對的。”
“這樣一個人,潛伏在寶塔山,就是一顆定時炸彈,我們現在就上報.老王,你稍等我一會。”胡遠山說著拉開一扇木製地板,露出一間密室。
密室狹小,裡麵隻有兩人在電台前工作。
胡遠山道:“馬上和家裡聯係。”
他看向一人,道:“小王,你去外麵警戒,有異常,立刻彙報。”
“是。”小王神色凜然地離去,另一人立刻戴上耳機,開始調試電台。
胡遠山則拿出密碼本將情報編譯好,很快電台有了響動,知道是家裡回信了,胡遠山立刻將電報遞了過去。
隨著報務員按動電鍵,電波信號立刻通過天線飛向天空。
張義傳遞完情報,剛走到諜參股的大門,就見一輛黑色軍牌轎車停在門口。
他瞥了一眼車牌,見是軍令部的,連忙走了上去。
還不待他靠近,就見車上下來一位少校副官,他小跑步拉開後座的車門,從車上下來一個穿著將官服的中年男人。
他個子雖然不高,卻自有一股睥睨之勢,下車之後便雙手叉腰站在門口,一臉陰沉,似乎是來興師問罪的樣子。
張義瞥了此人一眼,便知道此人是陳土木。
長安事件後,常某人對何某人兵諫的舉動非常不滿,暗中拿下他軍令部部長的職位,將他的愛將陳土木扶了上去。
陳土木和戴春風不對付,向來看不起特務處這些“雞鳴狗盜”之徒,看他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張義連忙迎了上去,畢恭畢敬敬了個禮。
“陳部長。”
陳土木“斜倪”了張義一眼,指著燈火通明的諜參股大院,厲聲問:
“為什麼還不熄燈?抗戰期間,一切從簡,電力供應這麼緊張,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這話讓張義無法反駁,總不能說特務處從來不用交電費吧?
因為電力部門查電費的人裡麵就有特務處的外勤特工,為了節省開支,早就將特務處各個部門的電線接到公共電線上去了,所以從來不用交電費。
有些特務也是有模學樣,將自家的電線接到其他人家或者公共電線上。
這在特務處大家心知肚明,但要是讓陳土木知道,抓到了特務處的小辮子,找委座告狀,事情就鬨大發了。
張義隻好硬著頭皮說道:
“陳部長,因為工作需要,我們的許多部門每天都要工作十幾個小時或者通曉工作,所以還沒有熄燈。”
陳土木半信半疑地盯著張義,道:
“是嗎?帶我去看看。”
‘還要去看?’
張義心裡一個激靈,暗罵倒黴,想了想,便領著他向審訊室走去,順便對門衛使個眼色。
審訊室內此刻正忙著審訊日諜董廣友,刑訊的刑訊,記錄的記錄,異常忙碌,陳土木看到這種情況,問:
“審訊的是什麼人?”
“剛抓的日本間諜,策劃刺殺委座,十惡不赦。”
“對待這樣的人就應該不擇手段。”陳土木點了點頭,不由說了聲好。
接下來又去了其他幾間辦公室,因為已經打過了招呼,各個特務麵前都放著文件,都在專心埋頭工作,就沒有混日子的,陳土木由衷地稱讚道:
“看來我過去對特務工作的看法過於片麵了,要是黨國的人都像你們一樣工作,國家何嘗沒有希望。”
“陳部長過譽了。”張義心虛地謙虛道。
“朱立思的事情我記下了。”陳土木深深看了張義一眼,點到為止,然後轉身離去。
張義知道這是自己讓錢小三“宣揚”的效果,想不到這麼快就傳到了陳土木的耳中,如此也算落下一個人情。
剛送走陳土木,便接到甲室的電話,張義立刻趕了過去。
洪公祠一號會議室內煙霧繚繞,十幾個穿著軍服和西裝的特務悶聲不響地坐在那裡。
有人在不停地抽煙,有人閉目養神。
坐在上首的戴春風一臉鐵青,雙手扶著桌子,似乎隨時都要發火。
何誌遠看了一眼張義,不悅道:“怎麼才來?”
“陳土木剛才去了諜參股。”張義搬出一個理由來。
何誌遠立刻啞火了,還不待他說話,戴春風聞言立刻冷聲問:
“他去乾什麼?”
“找麻煩唄。”張義自然不能說實話,將朱立思的問題隱去,繪聲繪色將剛才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戴春風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得意道:
“乾的好,這種事就應該這樣做,免得彆人抓住我們的小辮子。”
“是。”張義說著連忙在行動科的位置坐下。
“人到齊了,現在開會。”戴春風臉上的笑容迅速掩去,狠狠一拍桌子,道:
“我剛剛收到長安的情報,我派到寶塔山的一個高級特工,剛站住腳跟,就被敵人查到了,要不是他機靈跑的快,估計這會已經成了紅黨抗大宣傳的活標本。”
軍運科科長楊威前段時間就是從紅黨的地盤灰溜逃回來的,作為紅黨的叛徒,他差點陷入邊區人民的汪、洋大海,要不是藏在羊圈裡麵,估計早就被抓了。
此刻他一臉陰鬱道:
“處座,我一直懷疑總部有內奸,不然消息如何泄露的。”
情報科科長楊榮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總部哪來的內奸,是不是把一處的請來幫我們查查?”
他冷哼了一聲,問:“處座,是不是西北區那邊走漏了消息?”
戴老板臉色難堪,特務處西北區目前的重點已經不是長安,而是蘭州,長安是“西北王”胡的地盤,特務處的實力並不強。
名義上屬於果黨統治的延、安(為顯示正統,談判時果黨強烈要求,縣長必須是果黨派遣的,人派出去了,但是根本不敢去上任)剛打進去幾個小特務,才站住腳跟,不是自己暴露了,就是被人舉報了。
“為了保密,人並沒有通過西北區,即便是長安和他聯絡的電台也隻知道他叫李國棟,而不是沈輝,除非他們掌握了長安和總部的所有電報內容。”
戴春風銳利的眼神從在座的每一個人身上掠過,冷聲道:
“這個人不但膽大包天,心思也極其縝密,他已經通過了他們所謂邊區保衛處的審查。
他們的副處長、處長多次找他談話,都應對得當,紅黨社會部的頭目對其極其欣賞
這樣的人,我是準備當做戰略特工來用的,隻蟄伏,不啟用,待戰時,見奇效,如今倒好”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之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張義也適時露出愕然的表情。
這時傳來一聲長歎。
戴春風似乎有些乏了,他揉了揉額頭:
“這件事情暫且不說,撤退是時候提上日程了。”
“我已經任命周偉龍為上海潛伏去區長,主要負責上海地區的行動工作。
同時,成立滬二區,任命薑紹謨為區長,主要負責情報工作。”
薑紹謨此人是戴春風的老鄉和高小同學,北大畢業,高級知識分子,說是負責情報工作,實際是對周偉龍實施監視。
除此之外,便是利用杜月生的幫會組織,在上海布置一些工商業人士和地痞流氓,分彆開展宣傳造謠和破壞日方經濟.
最後便是利用巡捕房的關係,成立法租界特彆站,直屬總部領導。
“金陵這邊.”戴春風沉默了一會繼續道:
“為適應工作需要,本部分兩步實施搬遷計劃,第一先到漢口和長沙,以漢口為情報中心,以長沙作通訊中心。”
“至於潛伏組”戴老板目光從一眾大特務身上掠過,最後落在一個臉色圓潤,看起來忠厚老實的胖子身上。
“錢新銘任金陵潛伏區區長,負責情報和行動工作。”
“處座.”
錢新銘一臉惶恐地站了起來,這個任命太出人意外了。
雖然他也是少將軍銜,做過特務處的科長,但國統區和敵占區的工作還是不一樣的。
潛伏可不是為了找刺激,打個黑槍,發了雞毛信,潛伏意味著麵臨無數殘酷的選擇。
“就你了。”戴春風不容拒絕地定了下來。
他要是知道錢新銘這個貌似忠厚老實的家夥實則貪生怕死,估計就不會這麼任命了。
張義深深看了一眼這個家夥,肥頭大耳的,能肩負起使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