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麼多銀子?公子是在愁怎麼花嗎?”
……
這鬼鬼祟祟的腳步和賤兮兮的語調,蘇玉一聽便知是誰,她忍不住揉揉額角,撐在桌子上沒搭理他。
易安見蘇玉不理他,也不見外,自己走到桌子麵前,拿起銀子看了看:“榮慶府的,看來,王啟明已經來過了。”
??
蘇玉抬頭看向他:“你知道?”
易安抱著手一副理所當然甚至有些得意的樣子,像是在邀功一樣:
“昨日我將小公子送到榮慶府上的時候,可是添油加醋說了不少關於你救下小公子的英勇事跡呢,什麼識破奸計,智鬥拐子,窮巷追凶,以一敵三。
哎呀,聽得他們一愣一愣的,當即就表示一定要上門拜謝,報答蘇公子的大恩,沒想到今天他們就來了。”
易安故意捏著嗓子,像太監那樣尖聲說話,還特意翹了一個蘭花指。
蘇玉見他這種樣子,說不惡心是不可能的。
於是她起身一把抓住易安的手指往反方向折去。
“哎喲!放放放……放手,公子,我錯了!”易安疼得連連求饒。
蘇玉將他的手往外一推,轉身又坐回椅子上:“再不好好說話,就把你舌頭割了!”
易安撅著嘴不服氣:“不是你說的我沒大都督的樣子嗎?那大都督是太監,太監不就是這麼說話的嗎?公子。你彆老冤枉人家嘛~~”
說完,易安抱著蘇玉的胳膊搖啊搖,像一隻可憐巴巴的大狗狗,一副賤兮兮的樣子。
蘇玉懶得跟他廢話,直接說起正事:“你想讓榮慶府欠我一個恩情,該早告訴我才是,故意瞞著我作甚?”
易安一邊揉自己的手,一邊回道:“那還不是怕公子你的演技不佳,演不出得知那孩子真實身份時的震驚、疑惑、悲痛嗎,所以才瞞著你嘛。”
蘇玉挑眉:“本公子演技有那麼差?”
“不差不差,公子最厲害啦!”易安絲毫不心虛地拍著馬屁,明明比蘇玉高了大半個頭,還蹲下把頭靠在蘇玉肩膀上。
蘇玉嫌棄地推開他:“沒什麼事你就先回去,把那個人盯好,彆老往醫館跑,惹人懷疑。”
“我都是悄悄來的,不會讓人發現的。再說了,我不給公子遞消息,公子怎麼知道過幾日博文院要舉辦宴春詩會呢?”
“宴春詩會?”蘇玉有點感興趣,“往年詩會不是在春闈之後才辦嗎?今年怎麼這麼早?”
“春闈後的詩會是宮裡辦的,這次這個是京裡那些讀書人自己辦的,一則是為了切磋文藝,二則是讓趕考的舉子放鬆一下。”
“那我去是……?”
“這次詩會靖南王世子梁墨也會去。”
“靖南王——世子?”蘇玉聽到“靖南王”三個字,頓時神經緊繃,瞳孔放大,拳頭捏緊,青筋暴起,渾身彌漫著濃濃的殺意。
當年,就是靖南王率兵闖進南越皇宮,縱容部下對宮裡所有人肆意蹂躪殺害,讓整個皇宮被鮮血染成血色,血腥味久久揮之不去。
掃蕩皇宮之後,原本應該原地駐守,安置百姓,但靖南王以“南越國君出逃”為由,下令對南越皇城武安進行屠城。
武安陷入前所未有的動蕩慌亂之中,城中百姓四處躲藏,心驚膽戰。
大昭士兵見人就砍,男子淩辱致死,女子先奸後殺,連繈褓巾的嬰兒都不放過!
不過十日,整個武安十萬百姓被屠殺殆儘,屍首堆積在城郊任由才狼虎豹啃食。
隻有一小部分百姓扮成乞丐倉皇逃出城,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民。
他們一路往北或西南逃命,一直走到偏僻無人的地方才敢停下來,重新開疆辟土,安穩下來。
蘇玉一想起自己在逃命時看到的慘狀,一路上哀鴻遍野,殘肢四散,就忍不住全身發抖。
易安見她神情不對勁,連忙扶著她肩膀搖晃:“公子?公子!”
蘇玉回過神來,慢慢鬆開拳頭,因為強忍眼淚而變得通紅的雙眼直直地看向易安,啞著嗓子開口:“梁——墨。”
“公子,你可彆激動啊!冷靜——冷靜——”
相處八年,易安知道靖南王是蘇玉心底隱藏的那把火,一點就著,於是趕緊平複她的心情。
“這梁墨,是靖南王獨子,一出生聖上就下旨,晉他為靖南王世子,在京中幾乎就是橫著走。
他明明胸無點墨,卻喜歡裝文人墨客,整日與那些自詡懷才不遇的文人混在一起,舞文弄墨,吟詩作對,就不喜歡像他爹那樣舞刀弄槍,而且……”
易安湊近一些,貼在蘇玉耳邊說。
“而且他有龍陽之好,男女通吃,還未成婚屋裡的通房就換了好幾個,還經常去醉琉璃點小倌兒,要不是靖南王妃竭力阻止,他都要把那些小倌兒接進府了!”
“饒是如此,他有靖南王這個手握兵權的爹在,京裡大小官員都會賣他幾分薄麵。”
“公子若是能與他結交,得到他信任,這以後的路走得就順暢很多。”
蘇玉慢慢冷靜下來,沉默幾息之後,她交待易安:“把京裡所有達官貴人的信息、畫像,還有他們之間的利益關係整理出來給我。”
易安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在蘇玉眼前晃了晃:“早準備好了,前些天醫館開業,我就沒拿過來。”
蘇玉接過冊子,粗略翻看幾眼後放進袖籠裡,一邊往院子裡麵走,一邊說道:“你趕緊回去,好好當差,沒事彆瞎跑!”
“哼!把人家利用完了就拋棄,果然是……自古薄情多書生啊~”
易安無奈地搖搖頭,感歎著離開了醫館。
蘇玉回到自己房間,拿出冊子仔細翻看,將那些人名、官職、家眷、人情來往全部熟記於心。
不一會兒,天就暗了下來。
初春的夜晚,還帶著一絲寒氣,蘇玉搓了搓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指,將冊子收進帶鎖的櫃子裡。
突然,外麵一個黑影閃過。
蘇玉鎖好櫃子,往外仔細辨彆,過了一會兒隻聽見一聲小貓叫,她一聽便知是誰,於是放鬆下來,對著暗處說:“彆藏了,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