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襲擊桂花裡，十萬火急，請青天老爺救命。”
張坤衝進集市，用儘平生最大的力氣，高聲大喊。
原本熙熙攘攘，熱鬨非凡的集市一度失聲，變得寂靜無比。
所有人都朝他望來，驚疑與恐慌的目光交織。
“嘩！”
下一刻喧鬨爆發。
所有身著華麗衣服的城裡人，幾乎同時奔向城門，擁擠入內。
徒留一群衣著寒酸的郊外賤民，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察覺動靜的巡街捕快挎刀而來，劈頭蓋臉問道：“何處有妖魔襲擊？有幾頭？”
張坤飛快回道：“桂花裡，至少有十幾頭。”
“是你？”
曾跟著一起去抓人的巡街捕快，認出眼前提筐少年，是給劉大人送魚的那小子。
語氣緩和下來：“你在集市待著不要亂跑，我去向頭兒彙報。”
隻見他毫不客氣撥開擋在他麵前的城裡人，走特殊通道，暢通無阻進入城中。
片刻後，城牆上升起一麵大旗，迎風招展，旗下人影綽綽，隱約傳來金鐵之聲。
張坤鬆了口氣，信已送到，無處可去的他，轉向劉氏布莊。
他本以為布莊會關門，人去樓空。
誰知掌櫃穩如老狗，站在櫃前撥打算盤。
他驚奇問道：“掌櫃的，有妖魔襲擊，你們怎麼不撤回城內？”
劉安看到張坤，笑打招呼：“小哥來了，你們幾個瞎了瘸了嗎？不會把魚接過來上稱，給小哥搬張椅子坐？”
使喚完夥計，他不以為意道：“慌什麼？往常又不是沒出現過妖魔襲擊。”
“彆小看那群畜牲，它們聰明著，城裡有大軍駐守，它們不敢靠近。”
張坤忍不住說道：“可這次不像往常那樣，隻有一兩頭妖魔，而是十幾二十多頭聚在一起……”
“妖潮？”
劉安驚呼一聲。
“小哥此言當真？”
張坤正色道：“在下親眼所見。”
劉安朝夥計吼道：“魚稱好了沒有？還不趕快給小哥算錢，收拾東西回府。”
他歲數大，經曆過妖潮，知道妖潮的恐怖。
“多謝小哥報信，小哥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進城躲一躲？”
作為劉府管事，他帶個把人進城，不過是舉手之勞。
張坤陷入天人交戰中。
從掌櫃的表現來看，城外會變得十分危險，進城保命，是極好的選擇。
可他擔心一旦進了城，就會被困城內，時間一久，沒了釣魚收入來源的他，豈不是要為奴為仆？
此外，若是不能通過釣魚來提升實力，哪有未來可言？
他拱手道：“多謝掌櫃一番好意，在下身份低微，不敢奢望入城，掌櫃的可否容在下借住布莊一段時間？”
“請掌櫃的放心，在下絕不亂動布莊裡的一厘一毫。”
劉安揮手道：“貴重物品我們會全部帶走，留的都是一些不值錢的玩意，老夫正愁沒人看店，小哥願意留下，老夫求之不得。”
“魚多少錢？先給小哥結了。”
算錢的夥計急忙回道：“三百四十文。”
劉安大手一揮：“給四百，多的算小哥看店的辛苦費。”
他從夥計手裡接過四粒銀豆子，一把塞到張坤手裡：“這裡就拜托給小哥了。”
說完帶著一眾扛著大包小包的夥計，匆忙離去。
等人走遠，張坤攤開手，露出三粒銀豆子，搖頭一笑：“掌櫃的還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糟了，忘了搶米。
凡遇大災，物價必漲。
他光顧著通風報信，忘了這茬。
好在布莊附近就有糧店。
他跑去一看，幸好大家都隻顧著逃命，都沒意識到搶糧。
糧店的人同樣在匆忙收拾東西，看到張坤過來，揮手驅趕：“不賣了不賣了，妖魔來了，還湊什麼熱鬨？”
“我買一包。”
夥計愣住：“二十斤？”
“五十斤。”
張坤從搬米的夥計手上接過一袋五十斤的大米，塞過去一粒銀豆子，大步離開。
這……
那夥計像是被人使了定身術，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扛著大米回到布莊，張坤心裡安定許多。
安心等待官府出手，驅逐妖魔。
等啊等。
一晃天黑，官府沒有動靜。
張坤自我安慰，妖魔襲擊已是黃昏，夜戰不利，情有可原。
一晃天亮，官府還是沒有動靜。
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隱約聽到有人歡呼：“妖魔退了。”
這時，城門大開，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出城，奔向郊外。
沒過多久，又氣勢昂揚歸來。
身穿官服的老爺出現在城牆上，高呼道：“妖魔已被官兵擊退，澧水縣恢複安寧，為陛下賀，為朝廷賀，為縣尊大人賀。”
“賀賀賀。”
城內響起一片歡呼聲。
與滯留在集市，表情麻木的城外賤民，形成鮮明對比。
張坤拳頭緊握，指甲深深下去肉裡。
搞笑，他到底在期待什麼？
如此朝廷，如此官府，和那群端坐在廟堂之上的老爺們，都已經爛透了。
官兵“凱旋而歸”，集市漸漸恢複往日熱鬨。
一名名稅吏走出城，在各個顯眼的地方張貼公告。
目力大增的張坤，都不用湊前，就看的一清二楚。
大意如下：“妖魔凶殘，已嚴重威脅到澧水縣百姓安危，縣尊大人愛民如子，立誌掃除妖魔，護一方百姓安全。”
“除妖耗費巨大，縣衙早已入不敷出，特加收‘除妖稅’，按人頭計，每人五十文。”
“另重金懸賞，凡殺死妖魔者，可持妖魔屍身到縣衙領賞，一頭賞銀二十兩。”
硬了，拳頭硬了。
這個世道比張坤想象的還要爛。
前世發生大災，哪次官府不是第一時間組織救災？
這天頌王朝，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巧立名目加稅。
如此朝廷，不亡天地難容。
如此官吏，不殺不足以泄民憤。
如果說，在此之前，張坤隻想賺點錢，過上性福的小日子。
那麼此刻，長於紅旗之下的他，心中難以遏製想做點什麼。
不，是必須得做點什麼。
他要變得更強。
他要掀了這攤子，將那群視人命為草芥，高高在上的權貴者拉下馬，砍下他們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