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過社會的都知道，貴人一次提攜，勝過十年努力。
第二日早上，張坤收了石頭送來的三百條蚯蚓，沒有急著趕去釣魚。
而是去集市飽餐一頓，提前兩刻鐘來到劉氏布莊，等待劉能到來。
劉能作為大管家，他的主家絕非等閒，要麼是本地豪族，要麼是實權官吏，或者二者兼之。
起碼比宋望背後那個，要拉攏郊外混混頭子的所謂大人物強的多。
這是一條極好，且張坤能觸及到的線。
哪怕看在甲方的份上，他都沒理由懈怠。
布莊掌櫃看到張坤，笑著打招呼：“小哥來的好早，來人，看座。”
等張坤走近，驚異道：“小哥似乎長高了不少？”
張坤大方承認：“托掌櫃的福，最近賺了點錢，吃好睡好，長高了一些。”
雖然見麵次數不多，但體型變化太明顯，瞞是瞞不住的，還容易引人不快，不如大方承認。
他作為正在發育的少年，長高點不是很正常嗎？
不過倒是提醒他，儘量不要表現出太多異常。
二人寒暄一陣，布莊掌櫃主動提醒：“大管家應該快到了，你我到門口迎接。”
片刻之後，和張坤有過一麵之緣的劉能，漫步而來。
這是高手？
看似平平無奇的走路，落在白猿拳精通的張坤眼中，很不一般。
仔細觀察，劉能的每一步都十分輕盈，仿佛可以隨時變換身形、騰空而起。
雙目炯炯有神，行走間衣袍激蕩。
此人絕非等閒之輩。
他看到張坤，主動打招呼：“小哥，又見麵了。”
心裡卻在納悶：幾天沒見，這少年和他印象中的似乎不一樣？
他沒往習武方麵想。
習武之人，怎麼會寒酸到穿著破爛在集市賣魚？
現實不是話本，沒有那麼多無聊的人。
轉而吩咐布莊掌櫃：“找個安靜的地方，老夫和小哥單獨聊幾句。”
布莊掌櫃恭敬道：“大管家請上二樓。”
上了二樓，劉能看著張坤，由衷露出一抹讚賞之色：“你，很好。”
得知老夫人喜歡吃江魚，府中不少人動了心思。
一個個送上七八斤的青魚、十五六斤的白鰱、二十多斤的草魚。
讓他準備的七斤大草魚根本拿不出手。
有心之人還不忘踩他這個管家一腳，說隻給老夫人吃兩三斤的白鰱，辦事不用心。
對一個管家而言，“辦事不用心”的評價，僅次於腦後生有反骨。
正當他著急上火想彌補時，布莊送來一條珍稀的“胭脂魚”，瞬間局勢反轉。
老夫人破天荒吃了兩碗飯，親口誇他辦事得力。
他劉能是個知恩圖報的實在人，於是有了今日的見麵。
他真誠問道：“你可願入劉府為仆？”
啊？
張坤微微張嘴，這就是布莊掌櫃所說的好事？
不對，對普通賤民而言，這可能真是天大的好事。
給城內權貴為奴為仆，乃是入城當上等人的一條捷徑。
這條捷徑有好有壞。
遇到好主家，吃穿不愁，安穩一輩子。
遇到壞主家，亂棍打死，丟入亂葬崗。
性命、過的好壞，皆不得自主。
對他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
釣魚佬永不為奴。
他完全可以靠自己在城裡買房當上等人，沒必要賣身。
“老夫可做主，破格提你為二等下人，每月俸祿二百文，平日負責府中采買。”
直接進城，上司賞識破格提拔，當的是采購這等肥差。
毫不客氣的說，除了張坤這個特例，整個郊外沒人能夠拒絕。
張坤頭疼不已。
他見過不少“施恩不成反成仇”的例子。
簡單來說，我給你好處，你不能拒絕，否則就是不給我麵子。
你讓我沒麵子，我就弄你。
搞的他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劉能卻是會錯了意：“你放心，劉府是一等一的好主家，老爺在縣衙任職，乃新任刑房主事。”
副縣長兼公安局長？
見張坤仍一臉難色，後知後覺，詫異道：“你不願意？”
張坤暗自歎了口氣，拱手道：“家父生前囑咐在下，一定要靠自己搬進城內，替張家延續香火，不得賣身。”
“卻是枉費大人一番好意，得罪之處，還望大人海涵。”
他不得已搬出“孝順”大旗，以道德之名為自己開脫。
希望對方能理解。
劉能雙眼微眯，意味不明。
半響後，語氣微冷：“令尊還挺有骨氣，是老夫沒有考慮周全，此事就此作罷。”
都是聰明人，點到為止，掰開來論，反而失了體麵。
張坤立刻說道：“在下想向大人求個恩典。”
劉能淡淡道：“哦，怎麼說？”
“若在下僥幸掙得在城裡購買宅子的銀子，還請大人施以援手，保在下得以順利遷入城中。”
“大恩大德，感激不儘。”
拒絕好意讓彆人覺得沒麵子時，再要點彆的好處，有七成可能衝抵一些。
劉能臉色稍緩：“可，你跟劉安說，他會報給老夫。”
丟下這句，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起身下樓。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張坤鬆了口氣。
有惱火，但沒拒絕幫忙，說明沒到成仇的程度。
麻的，他一個釣魚的，不就是長的帥一點，人品可靠，招誰惹誰了？
“恭送大管家。”
送走劉能，布莊掌櫃，也就是劉安拍了拍張坤肩膀，安慰道：“大管家眼光高，小哥彆灰心，一次不成，還有機會。”
語氣中有惋惜，亦有不屑。
一次差點翻臉成仇，還來？
張坤打了個哈哈：“掌櫃的，我收魚去了，告辭。”
這一次雖然體驗不佳，但也不是沒有收獲。
有刑房主事這層關係，他搬進城內一事，會少許多阻礙。
可不知為何，心裡十分不爽。
歸根結底，他還是太弱了，不得不看彆人的臉色。
釣魚，釣魚。
世界不爆炸，釣魚不能停。
他可以允許自己在前期弱勢的時候看人臉色，但絕不容忍一輩子看人臉色。
今日，他要上五根竿。
除了吃飯，午覺取消。
他一次性買二十斤乾糧，自製十五斤餌料，背著竹簍，直奔昨日釣上黃金魚的釣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