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鬨哄哄的人群，恢複平穩呼吸的史彪立馬站起身來，裝作滿臉肅穆的樣子盯著唐東明，就連聲音中都帶上了幾分冷意。
“排隊……排什麼隊！唐東明這是違規擺攤，你們還訓斥起我來了？還想不想成為化工廠的正式工人了！”
“史廠長，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哼！意思？唐東明你可知道，想要在縣城裡擺攤，可是需要向政府申請獲得經營許可的，你沒有證件，是違反了法律，要是公安同誌來了，可會把你帶到局裡調查！”
這種唬人的小把戲可嚇不到唐東明，他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整個人跟著坐直。
“史廠長，據我所知，個體商戶的經營，隻要沒有達到一定數額，是不需要申請許可證的吧，莫不是說我上街賣個菜，也要政府首肯？”
“你……”
史彪沒有想到，唐東明對這些條條框框竟如此清楚，胸中計劃被打亂，頓時被堵得不行。
“就、就算你說對了，但據我所知，這裡涉及的交易已經超過了百元，哼！如此大的金錢往來，我完全有理由懷疑你這是在投機倒把，開曆史倒車，騙這些工人的血汗錢！”
聽到這話，唐東明立刻就反應過來，看來這位自作聰明的廠長在來之前已經是打聽好了所有情況，隻可惜他隻了解了一半，並不能管中窺豹。
“廠長，你這話就說笑了，我哪裡是在騙工人們的錢了，分明就是在給他們送溫暖，不信你自己問！”
他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縱使不知道史廠長為何找他的麻煩，但保護和反擊措施還是十分必要的。
“對啊！廠長你可不能亂說話，唐小兄弟高價收購我們家裡的破爛玩意，沒有賺一分錢，反倒是幫了我們很多，現在日子都不好過，這些舊破爛，能換點錢，對我們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
“是啊是啊！史廠長，你是不知道，唐小兄弟可大方了……”
“廠長，我建議你，若是家裡也有不要的東西，完全可以拿給唐小兄弟……”
“錯過這次機會可就再也沒有了，若廠長沒有其他的事，可不可以彆擋著唐小兄弟做生意？”
出乎史彪意料之外，幾乎全部工人都十分堅定地站在了唐東明那邊。
“你們都是怎麼回事！唐東明分明就是在投機倒把，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通知公安局，讓公安同誌給他抓起來，還有，一個小時之內迅速回到你們的工作崗位，沒有按時回去的一律辭退！”
“若是乖乖配合回去上班，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不聯係公安同誌，唐東明這是思想上犯了錯誤，你們可不要跟著一起誤入歧途，到時候成了共犯，可彆怪我這個當廠長的沒有提醒你們！”
深吸一口氣，史彪立刻就將事情嚴重性再上了一層。
工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誰想要回去，畢竟他們在廠裡乾的活都是可有可無的，廠長之所以這麼說，完全就是在威脅他們。
不少人看了看唐東明的攤子，又看了看門口的自行車，還是咬牙決定留在這。
“史廠長，你說的那些話完全就是子虛烏有，我乾的隻是些收破爛的生意，就算你把公安同誌叫過來，也不能怎麼樣！”
有了唐東明這番話作為保底，工人們都稍稍鬆了口氣。
而因為金錢的誘惑，再加上廠長強硬的態度，越發地激起了工人們的逆反心理。
再加上平日裡沒少加班加點，這些平日裡的小情緒累積起來，大部分人都選擇了和史廠長硬剛，站在了他的對立麵。
“反了！反了……”
看到手下的工人們紛紛團結起來反抗，史彪肺都快要氣炸了。
的確，他方才的話是威脅而已，但他沒想到，他的威脅一點用都沒有。
“你們難道真不怕我開除你們？”
“史廠長，我們請假可都是合乎規範的，就算您想要辭退，也得有個理由不是嗎？”
“前些日子，廠長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為了廠裡的生產指標，你強行壓榨我們的休息時間，說得好聽是為了提升廠子的收益，可我們有多拿一分錢嗎？”
工廠是個大集體，當有人開始翻舊賬，周圍人很快就能獲得共鳴。
“就是就是！我們正規請假，廠長你又要我們回去加班，哪有這樣的道理！”
工人們越說心中越是有底氣，史彪很快就落了下風。
看到他引火燒身，唐東明十分悠閒地靠在椅背之上，忙碌了大半天，正好趁此機會好好休息一下。
現在還有史彪來了這麼一出給他演戲看，倒也樂嗬。
史彪不知道的是，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和工人對著乾。
人都向著自己的利益，一個被看上眼的破爛，隨隨便便都能賣出上百塊的高價來，這本來就已經徹底重鑄了工人們眼中的利益鏈條。
若是史彪說些好話，沒準情況還不會這麼糟糕。
但作為上位者，他們習慣了頤指氣使，思維模式固化後，也就忘記了和普通人對話時，要放下自己的身段，心平氣和的，這樣對方才會將自己的話給放在心裡。
唐東明撇撇嘴，不管這場鬨劇誰勝誰負，他這小攤子應該都開不下去了。
邵衛國和李婷玉紛紛看向他，“東明哥，我們該怎麼辦？”
“靜觀其變，現在有麻煩的是這位史廠長，千萬記住，我們隻是在做小生意，和街邊賣菜的老婆婆是一樣的，千萬不要被史廠長給嚇住就行！”
“知道了！”
視線繼續向前，幾十個工人堅定地站在一起和史彪對峙著。
現場的氣氛就如同此刻的天氣一般，雪花飄揚，寒風刺骨。
史彪黑著臉，“你們到底回不回去！”
“史廠長，我們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今天是正常請假，你不能這樣……”
強權也並不是一點用都沒有，最起碼能激發出這些人心底的軟弱和恐懼。
“我再問一遍，你們回不回到自己的崗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