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流血千裡,伏屍百萬;
聖賢一怒,風雲色變,群魔辟易。
楚王孫自然不是天子,也不是聖賢,但他卻天生聖心,循聖人之行,尊聖人之事,景行景止,養浩然之氣於胸懷。
所以,他一怒,風碎,雲散,一尊聖賢虛影出現在空中,手捧書卷,肅穆威嚴,凜然難侵。
楚王孫的周身,浩然正氣浩浩蕩蕩,洶湧而出,勢如洪流,奔湧不息,威如青陽,墜落人間。
遠遠望去,就如一輪青陽,隕落大地,天地一瞬為光明所充斥,耀眼刺目,萬般茫茫皆不見。
而於這茫茫之中,地麵顫抖、皸裂、塌陷,除泥土以外的其他一切,儘皆化為灰燼、虛無。
邪祟辟易;
魍魎退散。
而所有光明的中心,就是楚王孫,他墜落人間的青陽。
他對麵那人,自是不自量力的邪祟與魍魎。
在恐怖的浩然正氣的衝擊下,那人身上的血肉,如枝丫上的冰霜雪花,一瞬消融,露出森白的骨頭。
旋即,森白的骨頭,亦如被置於烘爐烈火上炙烤一樣,變得焦灼枯黑。
可縱然那人的手掌、五指已經變成了焦炭,但仍舊沒有鬆開握著楚王孫的手腕,那股力量,仍在持續。
所以,楚王孫仍不由自主地向對方跌去。
就在楚王孫傾身距離對方隻有三寸時,那人的忽然拔出沒於地麵的右腳,屈膝,上頂。
抬腳、屈膝、上頂,三個簡單的動作,一氣嗬成。
然而就是這一抬、一屈、一頂間,卻讓楚王孫感到一絲心悸。
一抬,是平地驟起風雷急;
一屈,是潛龍在淵意衝天;
一頂,是飛龍在天上九霄。
咫尺一寸,有飛龍上九霄。
楚王孫不敢托大,鬆開抓著那人拳頭的右手,五指伸直、大張,橫按向那人上頂的膝蓋。
撫掌一按,便有天傾覆。
飛龍欲上九霄,我這九霄即落,看你何處可上?
掌膝乍觸即分,聲未起,便見楚王孫的左手向上揚起,碎風裂雲;那人的右腿則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下落,右腳重新落於地麵上。
“轟”
那人右腳觸地的一瞬,方圓十數丈內的大地,陷落碎裂。
雷聲大,勢亦盛,但誰也沒奈何得了誰,誰也沒占到誰的便宜。
但楚王孫卻眉峰緊鎖,那人,卻是咧嘴一笑。
因為,這看似勢均力敵的一次較量,實則卻是楚王孫吃了虧。
楚王孫雖然擋住了那人頂向他腹部的膝蓋,但那一膝間所蘊含的巨力,也讓的右手不自覺地向上揚起,無法控製。
而此時,他的右臂,被對方抓著,左臂上揚,無法防守,所以他現在,等於空門大開。
那人,顯然從一開始,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果然,在他空門大開之時,那人的右拳,如掠食的毒蛇,回縮一寸,一寸之間,便完成了氣機轉換與蓄力蘊意。
繼而,拳出,如驚龍。
縱是浩然正氣磅礴如洪流,奔湧不息,阻擋著那條驚龍,但那條驚龍,卻逆流而上,遇風碎風,遇浪碎浪。
他的浩然正氣洪流,生生被一拳,劈開兩半。
看著那個近在咫尺、直奔他麵孔而來驚龍,楚王孫張口一吹,一縷明燦的氣息,脫口而出。
那縷氣息,可能不如周圍的浩然正氣磅礴,亦不如其凜冽,卻姣姣如明月,璀璨似星辰,中正溫舒,無驕無躁。
然後,那縷氣息筆直迎上迎麵而來的驚龍。
氣息微弱,驚龍勢盛,兩者相撞,仿佛蚍蜉撼樹,自不量力。
可偏偏,兩者相觸,潰敗的卻是驚龍。
隻見驚龍,被氣息一分為二。
我有一口氣,可以斬驚龍,故謂之“斬龍”。
驚龍,自然不是真的龍,斬龍,自然斬的也不是真的龍,而是那人的手臂。
隻見那人的手臂,如被某種利器,豎著切開一樣,從手掌到肩部,隻剩一半。
看上去,極為可怖。
看上去,亦像是大局已定。
可就在此時,那人做了一個楚王孫出乎意料的舉動,身體前傾,一頭撞在他的鼻子上。
毫無防備的楚王孫,被對方一頭,撞了個正著。
他不是煉體武者,體魄雖然比一般的半步通玄武者要強,但肯定無法與真正的煉體武者相提並論,所以對方這一撞,就如一座山,撞在了他的臉上,而且正中鼻梁、眼睛等薄弱的地方,頓時鼻梁碎裂,頭暈目眩,涕淚橫流。
然而,不等他反應,一股更大的危機,湧上心頭。
隻見那人口中,有一縷紫色火焰飛出。
紫色火焰甫一出口,霎時虛空扭曲、焦灼,天地間的璀璨明光,一瞬被暈染成紫色。紫意盎然,烈陽焚天。
火焰雖隻有小小一縷,但威勢,卻比楚王孫周身的浩然正氣,還有強盛幾分。
“紫陽真火?!”
楚王孫心中之念一閃而逝,張口間,一縷明燦的氣息,再欲飛出。
方才斬驚龍,今再破紫陽。
隻是為時已晚,畢竟,兩人的距離,已近在咫尺,他的“斬龍”剛至唇邊,紫陽真火已至,而他的右手,還被握在對方手中,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下一刻,楚王孫的腦袋,被紫陽真火所包裹。
楚王孫臉上的血肉在紫陽真火的灼燒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枯、焦黑,人若不人,鬼不像鬼。
可於紫陽真火中,楚王孫一雙眼眸,卻璀璨如明月,漠然、冷酷、無情。
繼而,楚王孫的雙眸中,似有一日一月浮現,左眼為日,右眼含月,左眼日升,右眼月落。
日升月落見,交相輝映,悠悠萬古,天地同哀。
然後,那一對日月,仿佛跨越了時空長河,歲月萬古,出現在那人的識海內。
這是一式武道神通,乃一式精神殺伐神通,名萬古哀,取日月經行萬古哀之意。
日月經行,悠悠萬古,日月亙古不變,唯有萬物滄海化桑田,天地同哀戚,故名萬古哀。
萬古哀之下,日月經行,悠悠萬古,可於時光歲月中,使對方神魂枯朽混沌,抹殺對方的陰神意識,神魂俱滅。
他原本還想知道對方背後主使之人是誰,但現在,他隻想殺了對方。
因為,他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亦從來沒有如此憤怒過,所以不再留手,意欲直接抹殺對方的神魂與意識。
然而,下一刻,楚王孫悶哼一聲,眼中的日月忽然破碎,眼角有血淚流落,踉蹌而退。
楚王孫對麵那人,亦是同樣的慘狀。
準確來說,甚至比楚王孫更慘,七竅間有殷紅的鮮血噴出,如喝醉酒般,步履踉蹌,目光呆滯,似乎隨時可能摔倒、死去。
但最後,對方還是沒有倒下,而是在後退十數步,站直身子,看著楚王孫。
就在楚王孫以為對方會繼續與他廝殺時,卻見那人慢慢咧開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哈哈哈……楚王孫,也不過如此嘛。”
花落,在楚王孫詫異的眼神中,那人腳步一點,身如鬼魅,向遠處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