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城中悠長的巷子中,此時兩旁房屋中都亮起幽幽火光。
火光伴隨著屋內的歡聲笑語,從貼著泛白窗花的窗口中飄了出來,順著徐徐寒風飄進了秦楓的耳中,但他絲毫都不羨慕,無他!因為在這巷子儘頭,有一盞燈火在等著他,念此歸家的腳步不禁又快了幾分。
約莫半盞茶後,在一座有些破爛的茅草屋前停了下來。
屋內此時早已亮起了火光。
火光從門縫中傾瀉出來,一股暖意湧上心間,驅散了身上的寒意!輕輕一推,踏步走了進去,興奮的喊了句“娘我回來了!”
聞言屋內一位身形瘦小,穿著滿是各色補丁衣袍,一頭青絲被一根白玉簪,隨意挽起,麵色極其蒼白且虛浮,但一雙眼美目卻依舊靈動,彎柳般的雙眉,宛如精雕的玉璞,恰到好處的櫻桃小嘴,如此的容貌,雖說神情萎靡,麵無血色,但隻需稍施粉黛便是傾城之貌的婦人,此時正坐在床上,急忙停下了手中的針線,將手藏進被褥中,略微責怪的說道“你這孩子嚷那麼大聲乾嘛!快進屋,屋外冷!”
又看到秦楓身後背著碩大的布包,一臉心疼,極為吃力的攙扶牆壁,欲要起身!卻後勁不足,站不起身。
秦楓見狀急忙扔下布包,跑過去攙扶婦人,很是心疼的說道“娘,你大病剛剛初愈,郎中都交代臥床靜養才行!怎麼又做起針線活了!”
“這不是就要入冬了嗎,我想著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做點針線活打發下時間。瞧!你看這是什麼?”婦人滿是欣喜的從一旁被棉褥蓋住的竹籃中拿出一件棉袍來,遞給了秦楓。
“為娘可沒有花多少時間哦!就一日便縫好了!快穿上給娘看看合不合身!”
聞言秦楓接過了棉袍倒也沒花什麼時間,便就穿在了身上,不過這一套棉袍,長了不少。
“好像長了一些,不過沒事,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棉袍長點也能穿的更久一些。”婦人邊說話邊收拾起來,不過右手有意無意的在遮擋著什麼。
秦楓看著自己的娘親這般,一把握住她的右手,入目纖細的五指上全是針眼“娘,家中還有些許存銀,棉袍我去買便是了,你看看你這手,都被針紮成什麼樣了!這又是何必呢!?”
“你這娃兒,一件棉袍多貴?就算還有存銀也不能這般揮霍呀!再說了這些傷不礙事的,沒幾日便愈合了!況且這是娘親手給你縫的衣袍,哪天娘不在了,你也有個念想。”婦人淡淡一笑,想要抽回被自己兒子握住的手,卻發現怎麼也抽不回來。
聽到這些話語,秦楓瞬間慌了神,急忙蹲下,從懷中拿出絹布包,他自然是知道真正情況的。“娘你瞎說什麼胡話呢!郎中都說了,隻要靜養一些時日,你就會徹底好起來的!娘做的衣服我自然喜歡!對了這是孟大娘給的白麵饅頭!你快嘗嘗!”
“傻娃兒喲!娘自己的身體怎麼樣,自己清楚!人自有生老病死,要想跳出怕隻有傳聞中的仙人才可以吧!娘時日無多了咯,便想著給你縫件衣袍,隻是往後苦了你娃兒咯。”婦人說話間神情悲切,但卻沒有流下一滴淚,輕輕推開遞過來的絹布包,緩緩搖了搖頭,雙眼望著自己的兒子,眼中滿是不舍和自責以及欣慰。
見自己的兒子沒有說話,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對了根玉簪你也拿去吧!棉袍時間一長爛了便要丟棄,而這玉簪卻能不壞,你好生保管,娘親便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倘若哪天你遇到認得出這玉簪的人,便告訴他我秦鈺娥不恨他,但也不會原諒他”說話間,秦鈺娥緩緩抽出彆在發間的玉簪,一瀑青絲也隨之垂下,將玉簪交到了秦楓手中。
望著手中的玉簪和身上所穿的棉袍,秦楓急忙扭過頭去,雖極力克製自己但極小的抽泣聲還是出賣了他。
交代完這些的秦鈺娥,似乎是完成了最後心願,長歎一口氣,忽然她渾身顫抖急忙拿出一塊破舊且帶著血跡的絹布捂住嘴巴,猛咳兩聲‘咳咳!’。
咳嗽完後她的神情相比較之前更加萎靡了,就像風中殘燭,隨時都會有被吹滅的可能。
此刻秦楓再也忍不住,一把抱過自己的娘親,情緒瞬間崩潰,放聲哭了出來他在怨恨自己無能為力,也在恨那個拋下自己跟娘親的人“不!娘親不會的,我們還有辦法,我明天去就找那墨先生!他一定知道哪裡有仙人!隻要找到了仙人,給銀兩求仙人出手醫治你!你就會好起來的!就會好起來的!”
秦楓邊說邊哭,急忙從腰間拿出了那個脹鼓鼓的錢囊,初步估計裡麵少說也有百兩,雖不知道為何孟歲暖為何要給這麼多,此刻他也想不了那麼多了,拿了出來遞到娘親手中。
他怨他恨記憶中那道無比模糊,卻狠心拋棄他們孤兒寡母離去的背影,但他不會放棄眼前的娘親,隻要事情還沒徹底結束,就還會有希望!就還會有奇跡!
婦人感受到錢囊傳來拿沉甸甸的重量,微微搖了搖頭,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的拍著秦楓的頭,任由著他哭,哭吧哭過就會好受一些,到底還是孩子心性,先不說先前來過一次家中,那看著確有出塵之意,在城中說書的墨先生是否真能有,傳聞中飄然世間仙人的消息。
可就算有消息找到了那仙人,可人家哪會看得上這些凡間銀兩呢?
輕拍著自己兒子的後背思緒萬千,到了生命的末尾時,那時候遭到那人拋棄時的悔恨,到了如今都已然無關緊要了。
既然孩子有這個心,就讓他去試試吧,雖然渺茫,但有個念想終究也是好事,且帶著這個念想活下去吧。
夜已深,人生炎涼都在一間屋內上演,生老病死悲歡離合!道儘世間百態,或許真成為那傳聞中的仙人才能超脫吧,可仙人是否真能超脫和縹緲世間呢?
無從得知,亦或有著不一樣的憂愁呢?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