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隱撞擊於一根竹子上,大腿都被撕開,再次吐血,抬頭,死主已經消失無蹤。
骨塤可以帶著他擁有堪比瞬間移動的速度,死主的速度豈會慢,隻能更快。想跑,陸隱根本追不上,連視線都追不到。
他喘著粗氣,抓住竹子,掰斷。
血液染紅了衣服。
突如其來的一戰逼出了他的全力,如果不是這段時間增強了很多,麵對死主絕殺,他連逃都逃不了。
不過死主帶給他的壓力倒是比生命主宰小多了。
這是怎麼回事?
如果剛剛出手的是生命主宰,自己即便再強也難以逃脫。
當初全力也隻是爭取一瞬間逃離的機會,如今就算增強了不少,麵對生命主宰也不會有機會,因為生命主宰吃過一次虧,肯定全力出手,那不是自己可以想像的力量。
如果生命主宰還是以之前的力量出手,自己想爭取逃離的機會當然更簡單。
低頭看了看,還真是慘吶。
不過死主也不好受,他轉頭看向不遠外,那裡是寂海亡境,一片黑暗死寂。
死主最終連這片死寂力量都沒帶走。
寂海亡境嗎?
陸隱沒入其內,原本的死亡主宰一族生靈都沒了,他看到了試劍石,也看到了歲月神駒。
倒立的骨馬,四蹄朝上,永遠背對敵人,不給敵人騎上它的機會,因為它的背永遠屬於磐。
這是歲月神駒的尊嚴。
陸隱一個瞬移來到歲月神駒前方。
看著倒立的四蹄,上麵落滿了灰塵,埋在這死海之內已經太久太久。自從磐戰死,它被拖到死海就從未臣服過,哪怕被賦予骨語,撕開血肉,其骨骼也隻臣服於磐。
陸隱想過好多次看見它的場景,就是沒想過會在擊退死主後。
"我叫陸隱,是人類。"陸隱緩緩開口。
骨馬沒動。
"我是九壘後人。"
還是沒動。
"久違了,歲月神駒。"
骨馬四蹄一震,歲月神駒四個字仿佛喚醒了它古老的回憶。
但也隻是稍微震動一下,並無反應。
陸隱抬手,落在骨蹄之上,堅硬,卻也有著與死海不相符的溫暖,如果仔細看會發現存在諸多細密的裂紋,那是戰鬥廝殺留下的。
陸隱順著骨馬四蹄看向下方,黑暗的死寂淹沒了馬身,也將它頭顱淹沒,可陸隱能看得清。
骨馬沒有眼珠,但他卻感覺到也在盯著他。
或許,這份溫暖隻因為自己是人類吧。
"天下之器,歲月神駒。"
"戰神,磐。"
"我人類九壘絕境戰爭,獨守一方的存在。"
"也是我陸隱敬佩的前輩。"
"放心吧,你可以出來了。死主已經被我打退,從此以後除非你願意,否則誰也不能騎在你背上,你的背,永遠隻屬於磐戰神。四蹄托起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我人類文明的精神意誌。"
"歲月神駒,謝謝你。"陸隱說著,周邊死寂力量逐漸吸收入體內,將骨馬完整暴露了出來。
骨馬倒立於星空,看起來滑稽,卻並不可笑。
它在用自己僅有的能力守護尊嚴。
這份尊嚴宛如星星之火,卻可以燎原。
陸隱又看向遠方,那裡是試劍石。
而在這寂海亡境,相信還有其它與九壘先輩們有關之物,但他不認識,唯有直接拖走。
先離開這裡再說。
寂海亡境擁有的死寂力量之磅礴超越任何一個生靈,而這寂海亡境就是死主凝聚的死海,死主都難以全部收回,陸隱更不用說了。
但他也沒打算完全吸收,隻會在關鍵時刻用作補充死寂力量罷了。
陸隱遍尋寂海亡境也沒有認清更多與九壘有關的事物,有些東西即便在眼前他也認不出。
試劍石一如既往安靜矗立著,其餘生靈靠近會被它攻擊,唯獨人類不會。
而歲月神駒,依舊沒有翻過身,還倒立在那。
陸隱猜測它是不信任自己,這骨馬與試劍石可不同。
它有自己的思想。
看著骨馬,陸隱的手再次放在它骨蹄之上,隨手一揮,拖出了歲月畫麵。他要身入歲月,看看這匹骨馬的過往,看看那場悲壯的戰爭。
不能遺忘歷史。
即便人類文明滅亡了,也要在這宇宙留下璀璨的一頁。
每一頁的歷史都是瑰寶。
一步踏出,陸隱看到了一幕歲月過往。
…
身入歲月,看到的是灰色,可陸隱卻知道,照耀在那匹小馬身上的卻有陽光,那道陽光來自一個小男孩,身穿破爛補丁的衣服,鞋子都沒有,倔強的趴在瘦弱的小馬身上,任憑周圍樹枝抽打嬉笑,偶爾還有小石頭砸下,將男孩腦袋砸破。
這是再正常不過的畫麵,一匹骨瘦如柴的小馬,一個乞丐般的男孩,行走在太陽即將落山的傍晚,望著兩旁熱鬨的酒樓,卻沒有一寸地方屬於他們。
小男孩就這麼牽著小馬,一步步走著,背影消瘦。
陸隱跟在他們後麵。
這裡是九壘吧,就是不知道屬於哪一壘?又或者九壘還未誕生,這裡隻是人類文明的其中一角。
周圍無人可以看到他。
他就像一道影子跟著。
這是那匹小馬的歲月過往,陸隱沒想到歲月神駒竟然是從一匹再普通不過的小馬成長起來的。
原以為是什麼宇宙奇獸。
它,就是一匹出生都可能夭折的小馬。
一人一馬,如同無家可歸的孤兒,蜷縮在破屋中,等待著第二日的到來。
生命的困苦發生在太多人身上,可不管如何艱難,一人一馬都倔強的成長,他們逃過了馬販子的圍捕,逃過了疾病的折磨,逃過了一次又一次危機。
那匹馬,長大了。
小男孩還是那麼小,皮包骨頭,唯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看著走過麵前的每一個行人,不知道在想什麼。
也許是命運的眷顧,他們迎來了人生轉折點。
一個修煉者看中了小男孩,將他們帶回了住處。
當希望出現,人是會拚儘一切的。
自那之後,小男孩開始了修煉,馬,也開始了修煉,但修煉者是人,他得修煉之法給不了馬。眼看著馬一天天衰老,小男孩一天天長大,他急了,開始找各種辦法給馬修煉。
馬看他的眼神越來越慈祥。
它就喜歡在草坪上看著男孩修煉,從無家可歸的孩童變為修煉者,儘管好幾次出去都負傷歸來。而每次負傷歸來後,他都會掏出新的修煉之法教導馬,帶著渴望,忐忑的眼神。
馬終於能修煉了。
可男孩闖禍了,他不知道從哪淘換出的給馬修煉的方法為這片平靜的天地引來了強敵,修煉者逃了,拋棄他們離去,他們陷入了死戰。
或許是敵人太小看男孩了,男孩展露出了非一般的實力,將強敵誅殺。
陸隱平靜看著,才修煉多久?不到十年,這男孩的實力就已經超越了很多人想像,包括那個帶他修煉的人。如果那人知道男孩實力如此,也不至於逃跑。
從那之後,平靜的日子消失。
男孩長大,馬也開始了修煉。
一人一馬走天涯,他們行俠仗義,也偷奸耍滑,結交了很多朋友,卻也遭遇過背叛。不管發生什麼事,他們始終在一起。
男孩想辦法替馬搞到接下來的修煉之法。
馬也拚儘全力帶著人逃離追殺,哪怕四蹄血肉焚儘,也從未放棄。
也不知是為了人還是為了馬,他們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吃百家飯的狀態,修煉,也要多找,不斷的找,想儘辦法找到各種修煉之法,自己研究,琢磨,東拚西湊,有過走火入魔,也有過突破。
一人一馬經常在陰暗的角落裡研究,如同雜草,雖沒有澆灌,卻還是拔地而起。
這種狀態持續了數十年,男孩成了青年。
而陸隱,也跟了他們數十年。
他明明可以通過歲月畫麵直接跳過,但不知道為什麼,捨不得。
看著他們的成長,陸隱仿佛在他們身上看到了一個老朋友曾經的自己。
人可以自私,卻不能損人。除非是敵人。
這是陸隱的想法,也是這一人一馬的想法。
他們走了天涯,尋了修煉之法,劫了資源,卻也遭遇了絕境。
那場絕境讓青年重創,不得不突破,而突破並非一朝一夕。
當青年突破的時候,唯有馬走出,它將青年修煉的地方封閉,獨自殺出去,每一次搏殺都血染天空,每一次搏殺都可能永遠回不去。
每一次搏殺之後,它都會洗乾淨身體,衝刷完血液,返回青年身後,靠著他,聞著他得氣息入睡。
然後第二天繼續如此。
青年不知道馬經歷了什麼,戰鬥的動靜被徹底封閉。
馬每一次歸來身上都會缺少些什麼。
可它一如既往碰了碰青年,讓青年知道它還在。
沒有人知道馬什麼時候會徹底消失。
陸隱也不知道,儘管他看到了結果,可這個過程依舊讓他充滿了不安。
他忍不住蹲在青年身後看著馬。
馬眼中的神采並未因受傷而黯淡,每次見到青年,眼裡都會湧出希望,那股炙熱的希望讓它一次次返回。
"夠了吧。"陸隱忍不住開口,但他的聲音傳不到青年耳中,也傳不到馬的耳中。
這場絕境終歸被青年突破而化解,但馬,幾乎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