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開口：“你居然連因果都領悟了，這不該是無賴的實力。”
陸隱盯著水泥，眼中漸漸有了殺機。
弱小文明本就生存不易，這種以一線天作為垂釣手段的太卑鄙。
陸隱不是那種同情心泛濫之人, 若遇到有文明摧毀文明，他不會插手，隻要與人類文明無關。
但卻也看不得這種卑劣手段。
弱小文明渴望爭取一線生機，但這一線生機，恰恰是深淵。
曾經的人類文明也走過這種深淵，他太理解了。
還有一點，他剛剛居然對這個水泥產生一絲尊重，有種被蒙騙的感覺。
“人類, 方寸之距發生什麼都不奇怪, 以一線天垂釣這種手段很多文明都在用，放眼方寸之距，到哪找那種真正同情弱小文明的強者，以前有，現在越來越少了。”
“至於那些被我收錄於畫的文明與你們人類無關。”水泥感覺到陸隱的殺意，急忙解釋。
陸隱語氣冰冷：“你就不怕因果束縛？”
水泥道：“收錄於畫不代表它們死了，我隻是給它們換了個生存環境。”
“可它們動彈不得。”
“起碼沒死，如果遇到的不是我, 而是其它垂釣生物，它們都死了。”
陸隱好笑：“這麼說它們還應該感謝你了？給予它們生不如死的體會。”
“人類, 你在同情它們？”
“我隻是惡心你這種手段。”
水泥沒有說話。
陸隱目光閃爍：“你的這種手段應該是為了遏製永生境才用的吧。”
將文明收錄於畫, 文明是沒毀滅, 生物也沒有死亡，所以不會給它增加因果束縛，可若紙船一旦被撕碎，裡麵的文明也等於被撕開, 那麼，這增加的因果束縛，它必然要承擔一部分。
所以這種手段對它也沒有好處，唯一的好處就是遏製永生境，讓永生境不敢對它出手。
它在以這種方式與強敵達成平衡。
水泥道：“不錯，如果遇到強大敵人，這是很有效的手段，我也隻是想活著。”
陸隱吐出口氣：“你的文明都這麼做的？”
水泥道：“我沒有文明，我們這種生物都是分散遊走方寸之距的，或許存在部分同族聯合在一起，但應該不多。”
“剛剛如果讓你畫完我的圖像會怎麼樣？”陸隱問，沒等水泥回答，他淡淡道：“我隻給你一次回答機會，答案，我自會通過因果證實。”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通過因果尋找答案？”
“你在教我做事？”
水泥低沉開口：“隻要將你圖像畫完，就可以擦掉。”
陸隱挑眉，擦掉，很簡單的兩個字，卻讓人驚悚。
“一旦圖像擦掉, 我這個人是不是就沒了？”
“沒那麼誇張，我的天賦又不是無敵的，隻是擦拭的越多，你受創越嚴重，以你的實力我根本無法直接擦掉。”頓了一下，水泥又道：“如果遇到能直接擦掉的生物，確實，那個生物就沒了。”
“你知道人類，那麼，對於人類文明，你了解多少？”
“我真不了解，隻是因為一線天的關係，收錄過一些文明，在那些文明交流中知道存在星下紅衣，知道存在人類文明，人類這兩個字存在於不少文明的曆史記錄中。”
陸隱詫異：“存在不少？”
水泥道：“如果有那麼幾個文明記錄過，就已經是不少了，因為文明之間不應該有交流。”
“所有關於人類的記錄，說給我聽聽。”陸隱淡漠。
水泥道：“閣下直接看應該更好，那幾個文明都被我收錄了。”說完，取出一幅幅畫卷。
陸隱疑惑：“你到底收錄了多少文明？”
“收錄的文明越多越能自保，所以垂釣文明見到文明就摧毀，我見到文明就收錄，不過沒有一個文明存在永恒生命的，否則很難收錄。”說著，水泥保留三幅畫卷，攤開其中一幅。
陸隱看去，每個文明生存環境都不同，這幅畫展開全都是墨綠色，而裡麵的生物矮小，跟猴子一樣，不，比猴子還醜陋的多。
隻見水泥輕點畫中的某一處，那一處地域忽然暴漲，橫臥星空。
在畫中，那一處地方很小很小，肉眼都不太看得清，但放大於星空卻是一片巨大的範圍。
畢竟這是將整個文明收錄其中。
一個文明即便沒有整個宇宙也差不多了。
被放大的地域等於從被收錄的畫中解脫出來，墨綠色轉眼朝著星空蔓延，而地域之上那些矮小的生物恐慌奔逃，發出尖銳的聲音。
水泥道：“它們的記憶還停留在被收錄於畫的那一刻，轉眼又出現在陌生星空下，所以恐懼。”
陸隱意識掃過，成為碾壓這方地域的天穹，讓所有生物不敢動彈。
這些生物中最強者有渡苦厄修為，這樣的修為居然能知曉人類文明。
將那個最強的生物招來，陸隱看著它：“你可認識我？”
那個最強的生物同樣很醜陋，也很蒼老，看了看陸隱，眼中露出迷茫與思考，隨後目光大睜，發出嘶啞的聲音：“人，人類。”
“將你們關於人類文明的記錄拿出來我看看。”
那個醜陋生物不敢猶豫，急忙自類似凝空戒的存儲器具中取出一塊巨大石碑。
陸隱看去，一念間便可讀懂上麵的文字，除了文字還有刻下的圖像，正是人類形態。
這上麵對人類的描述其實並不多，隻有寥寥幾行字。
“這個形態的文明被稱作人類，我的後代，不要遇見他們，不要遇見他們。”
“如果遇見，逃，這是垂釣文明，遠離他們。”
“一定要遠離他們。”
陸隱看向那個醜陋的生物：“記下這些文字的是誰？”
“是我們文明一位曾達到永恒生命的老祖，不過那位老祖早已失蹤。”
陸隱詫異，打量著這個生物，這樣的文明也能誕生永恒生命？
宇宙真是神奇，孕育出無數文明，無數物種，有些生物出生很強，上限卻很低，有些生物出生很弱，上限卻極高。
這個文明倒是與人類文明很相似，而且通過這些文字記錄可以看出它們智慧並不低。
從一個文明無數年傳承角度看，能誕生一個永恒生命貌似不是不可接受。
就像人類文明，古往今來，從九壘時期到現在誕生多少永恒生命了？
“關於人類文明的記載就這些？”
“是的，就這些。”
不久後，陸隱看到了第二個文明關於人類的記載，與那個醜陋生物的文明差不多，都是忌憚人類文明的。
這些文明記錄的曆史都極其古老，它們對人類文明的認知很可能停留在九壘時期。
而九壘時期是人類文明最輝煌的時刻，九壘橫空，每一個壁壘都必然無比強大，每一個壁壘或許都可能被看做垂釣文明吧。
最後一個文明關於人類的記錄讓陸隱臉色沉了下去，手，緩緩握起。
“我的後代，記住，遠離那個會帶來死亡的文明，那個文明太可怕了，擁有無窮無儘的骸骨，它們可以操控骸骨，毀滅一切，它們就是死亡的代名詞。”
“看看這個，這個形態，這就是人類，一個可笑且可憐的種族，我從沒見過那麼淒慘的生物，被毀滅之前承受著最屈辱的折磨。”
“那個帶來死亡的文明折磨著他們，讓他們在地上爬，粉碎他們的膝蓋，折磨他們的肉體與精神，與之相對的是死亡盛讚的哀樂，那種哀樂我永遠都忘不掉。”
“我從未見過人類文明，但這一刻，這個文明讓我永遠忘不掉，他們的淒慘是我自修煉踏入永恒生命都未感受過的，不要接觸死亡，不要接觸死亡。”
陸隱盯著玉石內的記載，這塊玉石來自被水泥收錄的文明，這段文字，是那個文明的記載。
眼前站著的生物瑟瑟發抖，它是那個文明的最強者，隻有始境修為，顯然，這個文明徹底衰弱了，彆說永恒生命，連渡苦厄生命都沒有。
但偏偏是這個文明記載關於人類的事最多。
“隻有這些？”陸隱問。
這個生物恐懼：“是，隻有這些。”
“你可曾見過記錄下這些的永恒生命？”
“沒有，那是我們的老祖，隻有我祖父見過。”
“把你祖父帶來。”
很快，又一個生物到來，顫顫巍巍，仿佛走路都走不穩。
陸隱問了同樣的問題，這個生物回憶：“老祖曾教導過我們，那時候我還很小，記得老祖說過，當死亡降臨，死亡也就降臨了，我們不理解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祖也沒有解釋，隻是說著一些重複的話。”
“那些話我印象很深刻。”
這個生物看了眼陸隱，發出乾澀的聲音：“那個文明跪下了，不是害怕，而是膝蓋全部被打碎，他們想接近那個戰死的人，能接近的唯一方式就是跪著爬過去，他們都在朝那個戰死的人爬過去，但前麵有一條死亡線，接觸那條死亡線，就得死。”
“那一天，那個文明經曆了絕望的黑暗，整個文明的生命填補那條死亡線，將那條線填滿，填滿就可以過去了，沒有人猶豫，他們都在爬，朝著那條死亡線爬，他們要填滿，要給那個戰死的人收屍，給他最後的尊重。”
“那個文明很悲慘，卻讓我尊重，可惜，在死亡麵前，他們微不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