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赫斯塔悄悄合上門,她想這應該隻是一次尋常爭吵。然而她甚至還沒有走回到桌邊,就聽見客廳傳來一陣稀裡嘩啦的碎裂聲,她即刻轉身出去,剛拉開臥室的門,就看見丁雨晴從另一個房間衝了出來。
餐桌附近全是四分五裂的瓷片,幾個馬克杯和昨晚沒來得及收走的咖啡杯碟已經全部砸碎,丁雪陽正在發瘋,時平川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既不阻攔,也不閃躲。
丁雨晴剛走上前,就被盛怒之下的丁雪陽推開。丁雪陽望著丈夫,麵目猙獰地狂吼:「你把我的杯子還給我!」
「那個杯子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時平川淡淡地說,「我跟你講了好多次,破損的搪瓷杯不能用,裡麵會析出有害物質——」
「這都不關你的事!」丁雪陽的眼淚大滴滾落,額上青筋凸起,「你到底把它藏哪裡去了!」
客廳裡的燈驟然全亮——徐如飴和丁貴生也從房間裡趕來客廳,丁嘉禮揉著眼睛,一臉睡意地靠在門上,「你們在乾什麼……」
徐如飴突然尖叫一聲,連忙去玄關拿來一雙拖鞋,她著急忙慌地趕到丁雪陽身旁,「你怎麼赤著腳就下來了,連襪子都不穿……會冷啊!」
「媽你彆管我——」
「快把拖鞋穿上……」
「彆管我!」丁雪陽一腳將拖鞋踢開,「時平川!你說話!」
時平川沒有說話,隻是從餐桌邊拉來一把椅子,默默地坐了下來。
「你瘋吧,」他點燃一支煙,「我陪你。」
丁雨晴立刻搶過了時平川的煙,幾腳踩滅。
「我姐姐懷孕,你還當她麵抽煙?」
時平川抬起頭,「半夜鬨成這樣,你看你姐姐像是在乎孩子的樣子嗎。」
「你拿沒拿她的杯子?」
時平川正要開口,餘光見丁雪陽表情突變,原先惱怒至極的表情忽然透出幾分害怕,仿佛期待他的回應,又憂心他的答案。
時平川捏緊了拳頭,低聲道,「……扔了。」
「扔了?」丁雨晴的聲音陡然拔高,「你憑什麼扔她的東西——」
丁雪陽已經衝了過來,她抓著時平川胸口的衣服,「你扔哪裡了?」
「外麵。」時平川懶懶道,「晚上你妹妹讓我下去倒垃圾,我順便就扔了。」
丁雪陽當即朝玄關衝去,直到赫斯塔和丁雨晴也跟著衝了出去,眾人才意識到丁雪陽這是要下樓。徐如飴顧不上許多,撿起那雙被丁雪陽踢開的拖鞋就追了過去。
丁貴生走到時平川麵前,一巴掌扇了過去,其力道之大,令遠處的丁嘉禮瞬間清醒。
「你還是個男人嗎,」丁貴生厲聲道,「去追!那是你老婆!」
時平川沒什麼反應,隻是慢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三個男人的沉默之中,忽然多出一個顫抖的呼吸——苗苗驚恐地從二樓跑了下來。起初她衝向爸爸,然而時平川無動於衷,丁貴生皺著眉頭把苗苗抱起來,然後一腳踢向時平川的小腿,「去!」
然而時平川隻是走到了沙發邊上,後仰著倒了下去。
「去了那麼多人,不差我一個。」
丁貴生正要發作,丁嘉禮連忙上前擋在兩人中間,「都冷靜點嘛,反正都那麼多人都下去了,再說萬一我姐見到姐夫更生氣了怎麼辦?」
苗苗依偎在丁貴生懷裡,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牆上的掛鐘。
不到五分鐘,眾人又回來了。丁雪陽腳上終於套了一雙棉鞋,然而所有人的衣服都乾乾淨淨,沒沾染一點汙漬。
「找到了嗎?」丁貴生問。
「沒了,底下的垃圾箱都空了……」丁雨晴小聲道,「是我不
好,我不應該急著倒垃圾……」
「先睡覺吧,真的好晚了,」徐如飴輕聲道,她輕輕攏了攏女兒散開的肩衣,「陽陽你不能熬夜——」
丁雪陽痛苦地甩開母親,掩麵大哭,她哭得那樣傷心,像是要把自己的五臟六腑全都化成濃漿,從眼睛裡哭出來。
徐如飴心疼極了,她想去抱抱女兒,又怕激起更大的反應,於是隻好在女兒身旁團團轉,嘴裡念念著說道:「有時候東西丟了,找不回來也正常……明天我們去商場看看好嗎,肯定能買到一樣的——」
「時平川!」丁雨晴看到了正在沙發上冷眼旁觀的男人,「你在乾什麼?你為什麼——」
話還沒有說完,丁雨晴已經失去了平衡——時一苗卯足了力氣朝她撞過來,丁雨晴幾乎要摔倒。
「不準欺負我爸爸!」時一苗尖叫著道,「小姨!壞人!」
「時一苗你發什麼神經——」
「都是你天天叫我媽媽跟我爸爸離婚,爸爸媽媽才會天天吵架!大壞蛋!」時一苗再次衝了過來,她抓住丁雨晴的衣擺,整個人吊在了她身上。憤怒的時一苗像一隻小野獸,隻能用自己身體的重量來撕咬幾倍於自己體型的敵人。
丁雨晴一怔,她被苗苗襲擾得心煩意亂,回想過去這段時間苗苗對自己莫名的敵意,她終於意識到了一切異常的源頭。
「時平川……你平時就是這樣在苗苗麵前搬弄是非的嗎?」
「都少說兩句吧,」徐如飴感到額前的筋砰砰直跳,「彆再——」
然而,令徐如飴未曾想到的是,自己的勸說竟立刻激起了女兒更大的憤怒。丁雨晴梗著脖子,整張臉變得通紅,一種早已在她心間流動過無數次的激情串聯起過去數不清的生活點滴,瞬間給予了她一股巨大的力量。
她分明感到一陣洪流憑空跌落,將她整個人瞬間浸透。
「我受夠了!」丁雨晴聲嘶力竭,「就是因為你總是這樣和稀泥,所以事情才會到今天這種地步,我們這個家裡的問題夠多了,你還想像鴕鳥一樣縮到什麼時候?」
徐如飴一陣心驚,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望著女兒,茫然地張開口,又閉上,喉嚨微動,許久過去,才顫顫巍巍問出一句,「你……你是在怪我嗎?」
「不能怪你嗎!」丁雨晴的聲音像是被炭火炙烤過,「我姐姐!小時候被外婆丟了鐵樹,反手就敢去燒外婆的衣櫃,現在她最喜歡的杯子被時平川當垃圾一樣丟了,她隻能坐在這裡哭啊——你養出來的女兒!你養出來的好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