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塔主動朝她打了聲招呼,對方極為嚴肅地往赫斯塔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閃身回了廚房。客廳裡隻有時平川一個人正在吃飯,他抬起頭,一見赫斯塔便露出微笑,然後十分友好地邀請她來自己近旁的位置坐下。赫斯塔坐去了他的對麵。一旁的座位上放著丁嘉禮專用的碗,裡麵剩了些酸奶麥片,顯然是剛剛吃完。那位做飯阿姨端著赫斯塔的早餐重新出現,她拿走了丁嘉禮的臟碗並簡單擦了下桌子,又沉默地離去了。“剛才還在跟嘉禮聊你,聽說這幾天你一直在醫院幫忙照顧苗苗。”“沒什麼。我分擔得不多。”“你還真是外冷心熱,難怪嘉禮對你評價頗高。”餐桌上的談話冷了下來——赫斯塔沒有接這個話茬。“這周有什麼安排嗎?”時平川又問。“上課。”“周末有沒有興趣出去走走?”“去哪兒?”“我有幾個工作上的朋友這周末來橘鎮談事情,我們打算到水庫附近租個院子釣魚,周五過去,周日上午回來。”“不太合適,我周五一天的課,周六也有安排了。”“……這樣啊,遺憾了。”“你可以考慮帶丁女士一塊兒——”“她不喜歡這種活動,更何況苗苗也得有人照顧。”赫斯塔看了時平川一眼,“……我懂的也不多。”“可以學,我們也可以教,你要去的話,嘉禮也會一起過來。”時平川道,“都是一回生二回熟,你要是在這邊有什麼玩得好的朋友也可以約上一起過來,不用擔心錢的事,費用我全包。”“我還是留下吧,”赫斯塔低聲道,“萬一到時候丁女士需要人手,多一個人總會方便些。”時平川不由得挑眉,隱約覺得赫斯塔這話有點像在點他,但一個轉念,他也不惱火,隻是發出了幾聲過來人的爽朗笑聲。“……有你在也好,至少多一個人勸勸她。我早跟她說過了,她現在懷著孕,不該在這些事情上過多操勞,能找護工和育兒嫂做的事情就不要自己親自上……但她就是不聽那能有什麼辦法?你就是天天在旁邊守著,她照樣能給自己找出一堆的活兒。”“這個我聽雨晴提過原因,”赫斯塔輕聲道,“你們熟悉的幾個育兒嫂都在鬆雪原,橘鎮這邊一下找不到可靠的阿姨,苗苗又很難照顧——”“你不用跟我講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這都是雪陽該考慮的,她在家裡閒著也是閒著,有點事情做也好。”時平川抽了幾張餐巾紙,用力按了按嘴角,“爸爸和媽媽的責任不一樣。等將來孩子大了,說‘爸,我看平京不錯,我想在那兒生活,想在那兒娶老婆生孩子’,你當爸爸的能不能哐哧拿出一筆錢來,直接給他買套房子?你能,你就是好爸爸,不能,那就爛人一個,沒彆的借口。至於孩子平時有沒有人陪,來照顧的人細致不細致……男人的心管不了這個。”“是嗎。”“你這個年紀大概率體會不到這一點,小年輕在一塊兒老喜歡談愛情談人品……都是虛的,你以後找男朋友不用看彆的,就看他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錢花在哪兒了,錢在哪兒心就在哪兒,真對家庭負責的男人從來不避諱這個,明白嗎。”時平川放了碗,站起身,從口袋裡取出一張名片,推到了赫斯塔麵前。“你要是認識彆的赫斯塔人,想做點兼職,賺點外快,可以把我的聯係方式給她。”赫斯塔掃了一眼時平川的名片,上麵用通用語寫著一個谘詢公司的名字,姓名旁邊的職級上寫著「高級主管」字樣。時平川起身去了廚房,很快從裡麵端出一個放滿了食物的餐盤,他一邊哼著歌,一邊腳步輕快地往樓上走去。很快,赫斯塔聽見他用非常親呢的稱呼喚丁雪陽給他開門,兩聲鎖舌的開合之後,整個客廳重新歸於平靜。赫斯塔回頭望著二樓丁雪陽的房間,她好像又能聽見裡麵隱約傳來男人和小孩的笑聲……顯然昨晚的爭吵已經結束了。赫斯塔收回視線並重新開始吃自己的早飯,她忽然覺得自己仍然對宜居地裡的生活一無所知。……入夜,赫斯塔沒有立刻返回住家。她一個人坐在人聲鼎沸的食堂裡等著成曉淑來接她——今晚是群島詩社的第二批新人活動,在一番權衡之後赫斯塔仍然決定過去看看。至於說去了之後要怎麼向俞雪琨那邊交代……就留給周三的自己去想解決辦法吧,反正總會有辦法的。“簡!”一個聲音從她身後傳來,赫斯塔回過頭——來人是林驕,“久等了?”“沒有,剛吃完飯。”“來吧,這邊走。”兩人一前一後離開食堂。“曉淑呢?”“她臨時有點事,我替她來接你。”林驕頭也不回地道,“你放心好了,怎麼著我也沒法在這幾步路裡把你給賣了,哈哈。”“我們現在去哪兒?”“東區體育館。”林驕回答,“今晚除了曉淑都是新麵孔。”兩人繼續往前走了一會兒,林驕側目看向赫斯塔,“你上上周的英勇事跡,我今天剛從曉淑那兒聽說。”“你指什麼,在左文韜課上被趕出教室的事?”“對,”林驕點頭,“不過如果我是你,事後我不會去投訴的。這個老匹夫在文院根係很深,過去五年院裡精簡過三次教師隊伍,他從來沒有進入過待精簡名單——雖然他課講得爛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他課講得好也不能隨便趕學生出去,”赫斯塔低聲道,“信都寫了,訪談也做了,現在再聊這些沒什麼意義。”“我已經讓曉淑去把她的投訴給銷了,”林驕忽然停了下來,“你不會介意吧?”赫斯塔往前走了幾步,也隨之停下,“不介意,銷了之後這件事還會給她帶來什麼壞影響嗎?”林驕聳肩,“我猜不會。”“那就好。”“不過你知道要是換做我遇上這件事,我會怎麼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