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到這裡吧,”千葉輕聲道,“下次彆再做這樣的事情了。”
司雷也回過頭看了一眼,遠處的黎各和赫斯塔同時向她招手。
“……之前,黎各在船上給我講過一個故事。”司雷突然開口。
“嗯?”
“多普洛斯的腳心,”司雷低聲道,“好像在你們水銀針內部很有名。”
“嗯哼,算是吧,怎麼了?”
“我現在回想升明號上發生的一切,每一樁,每一件,都好像濃縮在這個故事裡了,”司雷低聲道,“你們到底在多大程度上參與了這件事?”
千葉深吸了一口氣,撐著膝蓋起身,“這麼說吧,司雷,所有你的這些……猜測,你都可以寫進你的報告裡——你看到的,你聽到的,你經曆的,你懷疑的……什麼都行,我的訴求隻有一個:讓所有發生在船上的事情就落在船上,不要翻動前塵。”
“你是指赫斯塔在譚伊時的——”
“我不指任何具體的事,”千葉打斷了司雷的話,“有些事情應該過去了。”
司雷也站起身,“我的報告裡當然會如實陳述我在船上看到的一切:夜宴,虐殺,規則,始作俑者安娜……包括最後這些士兵槍殺普通乘客的惡行,每一件我都會如實記錄。即便你沒有給我這種寬宥,我也一樣會這麼做,你威脅不了我什麼,千葉。”
千葉神情微妙地凝視著司雷。
“……但我可以答應你,所有發生在船上的事情,就隻落在船上。”
“這就好了!”千葉爽朗地笑起來,她拍拍司雷的手臂,“你會名聲大噪的,警官!我先走了!”
千葉邁著大步朝赫斯塔她們走去,留司雷一人在冷風中站立。
千葉示意黎各與赫斯塔跟上自己,黎各推著輪椅很快轉向,輪椅上的赫斯塔再次回頭,望向船頭的司雷。
司雷朝她揮手道彆,赫斯塔也朝著司雷的方向抓了抓空氣,而後很快消失在艦身之中。
……
千葉帶著兩人來到一處艦下的會議廳。
她把黎各和赫斯塔安置在角落,然後給自己接了杯咖啡。
“你們倆乾嘛不在上麵的茶水間等?”千葉問。
“簡覺得上麵悶,”黎各回答,“我倆就出來轉轉。”
“也好,我一會兒有話要和你們說,”千葉看了兩人一眼,“你們先在這兒坐著,等我一會兒忙完了就來找你們。”
黎各意味深長地看了赫斯塔一眼,目光頗為得意——看看我剛才說什麼來著。
會議廳的入口開始進人——那是三個上了年紀、身著海軍軍裝的老男人,千葉放下杯子,轉身朝那邊走去。
赫斯塔靜靜觀察了一會兒來客,朝黎各那邊靠了靠,“……你認得他們的肩章嗎,怎麼我好像都沒見過?”
“應該都是十四區的形製,”黎各低聲道,“他們去年徹底更換了所有軍用裝飾的設計,我也不太清楚這幾個是什麼……得查一下,不過我猜這幾個人是三艘巡洋艦的艦長,看著像。”
“……我也覺得。”
遠處,幾人先後摘了白手套與千葉握手,那神情仿佛是在與多年不見的老友敘舊,神情中既有熟稔,又帶著一些謹慎。
“千葉小姐好像和他們很熟。”赫斯塔低聲道。
“不奇怪,千葉總是天南地北到處跑,到處都是她認識的人。”
赫斯塔微微顰眉,“我也天南地北到處跑,但我到現在好像也沒認識多少彆的朋友……”
“你們性格不一樣。”
赫斯塔的眉頭皺得更深,“哪裡不一樣呢?”
“嗯……”黎各想了想,“以前每次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你是不是執行完任務就走人了,從來也不參加酒會、慶功宴之類的。”
“那些事情很無聊。”
“喏,就在這裡了,很多人情網都是這種時候拉起來的,你不喝酒,就沒機會聽了。”黎各靠在椅背上,半閉了眼睛,“不過這有什麼了,反正你誌不在此。”
“……但我也想知道她們在談什麼。”
赫斯塔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四人的談話桌,在進入正式對談以後,幾人的表情顯然都嚴肅了很多,千葉的手指幾次輕敲文件,神情雖不嚴厲,卻讓另外三人同時陷入了焦灼。
黎各往赫斯塔這邊看過來,“你好奇的話,一會兒問問她不就行了?”
“不是……”
赫斯塔搖了搖頭,這是赫斯塔第一次真正旁觀談判桌上的千葉,和她在戰場上、在和生活中的樣子都截然不同。赫斯塔不知應該如何向黎各解釋這種感覺——過去半個月間,她苦心孤詣想要在人前獲得的那種影響力,忽然在此刻的千葉的身上找到了。
“那是什麼?”黎各追問道。
“……我可能是,突然感受到了,”赫斯塔望向千葉,“……差距?”
“你和千葉比什麼,她年紀比你大,經驗肯定更豐富——”
“可是當年她把我帶回基地的時候,千葉小姐是二十歲,我今年也二十了。”赫斯塔低聲道,“當年千葉小姐在乾什麼,我現在又在乾什麼呢。”
“簡……”
“我沒事,”赫斯塔依然鎖著眉頭,“我就是奇怪,我以前怎麼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簡。”黎各鄭重地打斷了赫斯塔的話,“是安娜給你灌輸了什麼怪念頭嗎?你以前從來不會焦慮這種事情。”
“安娜……”
赫斯塔驟然想起她與安娜最後分彆時,安娜拿手杖敲自己腦袋的情景,那份混雜著厭惡和不甘的心情再次浮了上來。
“你可能是太累了,”黎各再次靠在椅子上,她的身體慢慢往下滑,兩隻手交叉扣在肚皮上,“來,跟著我,深呼吸——
“彆想那些事了,”黎各輕聲道,“你知道嗎,你現在就很好,特彆好。”
「還可以更好。」
赫斯塔如此想著,閉上了眼睛,按照黎各給的節奏開始吐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