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浪頭從船側打來,客輪再度開始傾斜,人們在尖叫中抓緊了近旁之物——門把、桌角、雕像……甚至是固定在角落的立燈。
塔西婭重新確認方向,帶著所有人穿過若乾廳堂與走廊,朝船頭走去。
每走一段路,她便回過頭“所有人都在嗎?有沒有人掉隊?”
於是人們停下來看向隊伍末尾的人,直到後麵傳來回答“都在,沒有人掉隊!”,塔西婭才接著往前走。
她帶著所有人來到了離觀景甲板最近的廳堂,外麵風狂雨驟,海浪痛擊甲板,發出駭人的拍擊聲,所有來不及收起的躺椅、圓桌早就被海浪清掃乾淨,人們滿心恐懼地望著這一幕。
“……不會要出去吧?”有人望向塔西婭,“這麼大的浪,不管誰出門都會被卷走……”
“不,我們就在這裡等。”塔西婭的聲音沉著有力,“這裡有操作台,可以控製船舷上的遠射燈,我們現在就把它打開!”
“可是電源……”
“不用擔心,這裡的遠射燈是獨立供電。”
塔西婭摸索著拉開了一扇鐵板,後麵果然出現了一處操作台,她試著按了幾下上麵的按鈕,沒有反應。人群中,一個熟悉這類事務的士兵上前,詢問塔西婭是否需要幫忙,塔西婭立刻退去一旁,讓士兵操作。
一道慘白的光柱旋即在窗外亮起,它在海浪與夜空之間連起一條明亮而寬敞的通路,偶爾海波聳立,湧成水牆,射燈的光徑直反射到室內,將乘客們置身的廳堂照得如同白晝。
“安心等候吧!”塔西婭再次看向所有人,“來營救我們的救援隊正在路上,他們會找到我們,帶我們回到安全的地方,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就隻有等待……等待,並希望著!”
眾人發出一陣歡呼,人群邊緣,有人激動得小聲地哭了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站在前麵的士兵感激地望著塔西婭,“您找到什麼破解之道了嗎?”
塔西婭搖了搖頭,“我今晚陰差陽錯去了二層和四層甲板,結果回來的路上偶然聽到了兩個船員在對她們今晚最後要做的工作,她們聊了很多,基本上就是我剛才和大家說到的事……這兩個船員因為時間不夠,隻能選擇放棄一部分收尾事項,比如切斷了她們所在甲板的照明用電後就撤退,依次關閉每盞遠射燈電源這種事,她們來不及做了。”
塔西婭發出一聲苦笑,“隻是幸運罷了。”
“我就說呢……這些人為什麼突然就要集合了,”有人恍然大悟,“原來是聯合政府的救援隊來了,她們怕了——這些船員也都是劊子手,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等上了岸,一定得好好查查這幫人的底細。”
“可是羅博格裡耶先生現在在哪裡……還有戈培林先生呢?”
塔西婭有些疲倦地靠在牆上,聽到這裡突然想起了什麼。她擦去額上的汗水,重新站直,“……你們誰還有力氣,再出兩個人跟我走一趟吧,費昂斯現在還在四層甲板,我想——”
遠天一道閃電劃過,冷光再次照亮整片大廳,緊隨其後的雷聲淹沒塔西婭的後半句話。
當雷聲也退去的時刻,一陣尖銳的電子脈衝音讓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大廳四麵的壁燈突然亮起,它們昏黃的光線幾乎隻能照出人們的輪廓,但足以讓所有人的心再次懸吊。
周圍再次安靜下來,隻剩下窗外狂暴的雨聲。
“謝謝你,塔西婭……”
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塔西婭循聲側目——身著船員製服的普京娜從陰影中走出。
“……謝謝你把所有人帶到這裡來,”普京娜輕聲道,“要是所有人都各跑各的,我們今天的清潔工作就真的要做吐了。”
人們紛紛看向塔西婭,從她蒼白的臉上,人們讀懂了此刻的危險。
“彆害怕,塔西婭,”普京娜微笑著,“你仍然是安全的。”
……
黎各與赫斯塔結伴來到六層甲板,麵對著空無一人的餐廳與滿地散落的睡袋,兩人都有些疑惑。
“人都到哪兒去了……”黎各把手探進一個睡袋內側,“溫的。”
“看來這裡不是‘集合地’。”赫斯塔環視一周,“乘客是也跟著一起集合了嗎?”
“不會的,廣播裡都沒提過這茬。”黎各站起身,“我覺得他們更可能是已經死了……安娜看起來就不像是打算放過任何人的樣子——誰在那兒!出來!”
黎各突然看向不遠處的角落,聲音也旋即嚴厲起來。
沒有任何人回應。
“不出來是嗎?”
黎各幾步上前,一個身著紅裙的女人很快被她抓著後頸拎了出來。
“傑奎琳?”赫斯塔有些不確定地喊出這個女人的名字,對方幾乎是立刻顫抖著把自己緊緊抱住,試圖躲避黎各與赫斯塔的視線。
傑奎琳看起來非常不好,她口中一直小聲念著什麼,神情與動作都已經變得古怪。她拿著一把銀質的餐叉,一直用力地捅著自己的腳背,那一帶的皮膚已經血肉模糊。
赫斯塔強行奪走了她的餐叉,俯下身問,“你說什麼?”
“不在,不在……沒有人在,沒有人。”傑奎琳抱著頭,“格雷斯劇場……太黑了,太黑了,不想去……”
赫斯塔搖了搖頭,“我聽不懂……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那怎麼辦,就把她放在這兒?”黎各看了一眼傑奎琳,立刻反扣住她帶血的雙手,“彆摳了!”
赫斯塔陷入沉思,此刻最令她們在意的便是所有船員的最終集合地,此刻已經過了三點,如果所有人都已經集合完畢,那她們倆就錯過了抓人或暗中跟蹤的機會——但過去的這段時間,她們也確實沒有在其它地方遭遇船員。
“應該早點來餐廳看看的。”赫斯塔低聲道,她看了看傑奎琳,腦海中突然閃念,“……把她帶去司雷那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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