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是不能解釋的,一旦身處其中的人開始解釋,它就會立刻露出破綻,開始站不住腳。”
“……您是指您這次設置豁免的行為?”
“不是,”安娜笑了起來,“我是指一些規則,零。”
“規則……”
“看看我們所在的這艘船,所有人都陷在各自的危險之中,可是有些人的危險是真實的,另一些人則注定要得救,不論她是在作惡還是在行善,不論她的立場態度個人好惡……她們都注定獲得赦免,隻因為一個生來注定的緣故。”
“因為她們是女人?”
“對。”安娜輕快地點頭,“重要的事情就在這裡,她們之中有的人蠢鈍,有的人奸詐,有的人真誠正直,有的人茫然懦弱……可是這些統統都不重要,一切個人的品質、信念、目標、能力……全都不重要。
“在這場狩獵之中,有些獎勵注定生來就有,但凡多了那麼一丁點兒後天的努力,整件事情就偏離了它的初衷,你明白嗎?”
“這對你來說很重要嗎,安娜?”
“當然了,它是一種雙重的快樂……”
“雙重的快樂?”
“對,”安娜閉上眼睛,左手在空中悠悠揮動,仿佛一個樂隊的指揮,“這種感覺就像是……成為一個全知全能的造物主,居住在……由我親手構建的樂園之中……”
片刻的沉默之後,安娜輕輕吐了一口氣,她的臉上帶著微醺般的愜意,目光柔和地凝視著前方。
“我永遠不會忘記上次經曆它是什麼時候。”
……
“赫斯塔女士!司雷警官!你們在嗎!”走廊上傳來重重的擊門聲,“伯恩哈德帶人去毀電梯了,我們找不到戈培林先生……您能不能出來看看!”
司雷先一步出來開了門,遠處確實傳來金屬切割的聲響。
“他們瘋了嗎……”司雷眉頭緊皺,快步朝著樓梯間的方向跑去。
聲音從第六層甲板傳來,當她推門進入這一層的走廊,空氣中翻騰的塵埃就讓她連咳了好幾聲,不遠處的電梯口已經被強行打開,有幾個戴著安全頭盔的人正圍站在門邊——有人正在電梯井裡懸空作業。
“你們在乾什麼,”司雷厲聲道,“停下來!”
伯恩哈德往司雷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要停,先攔住她。”
幾個士兵立刻堵住了司雷的來路。
在司雷的嗬斥聲中,伯恩哈德把頭探進了電梯井,“好沒好?找個現成的夾層入口找這麼長時間?”
“長官,在六層和七層之間沒有任何入口啊!牆都是實的,我們都聽過了——”
“那就砸!砸牆會嗎?你們手裡的家夥都是過家家的玩具嗎?”伯恩哈德斥責道,“就在六層和七層中間的位置,不用管它聽起來空不空,直接砸!”
“是。”
機械的轟鳴聲瞬間蓋過了所有人聲,司雷兩手捂住了耳朵,也不再試圖阻止伯恩哈德的行為。不不斷有碎塊跌落電梯井,在機器噪音的間隙發出幽深的回響。
當赫斯塔趕到時,那個司雷與黎各曾在昨晚光顧的隱藏甲板,已經正式出現在所有人麵前。
一條繩梯垂落下來,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先後進入其中,也許是因為地毯的顏色,這裡到處顯露出一種破敗頹唐的氛圍,他們行動迅速,按照預定的計劃迅速深入。
始終站在電梯口的伯恩哈德此時轉過身,摘下口罩,帶著笑容走到赫斯塔麵前,“驚擾到您了嗎,赫斯塔女士。”
“在做什麼?”赫斯塔問。
“如你所見,”伯恩哈德兩手插進了口袋,“這裡灰大,我們去餐廳裡說?”
“走。”
幾人一道進入畢肖普餐廳,這裡的服務生仍在正常地工作,顯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仿佛方才外麵的雜音根本不值一提。
“我剛才都仔細研究過了,”伯恩哈德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既然這個電梯這麼邪門,我們不如就把它封死——”
“從晨會結束到現在,”赫斯塔看了眼表,“不到一個半小時。”
“什麼?”
“你們一個半小時能仔細研究出什麼?”黎各兩手靠在赫斯塔的椅背上,“而且中間還要處理那個自殺的小子,誒,他是在哪兒自的殺?”
“那種事情沒有討論的必要——”
“回答我們。”赫斯塔低聲道。
“那兒。”伯恩哈德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張桌子,“看起來血跡應該是都被清理掉了。”
司雷忽然有些懷疑,“……他確實是自殺吧?”
“我倒是真的想一槍斃了他,”伯恩哈德低聲道,“但所有人都看著他拔的槍,太突然了,所以沒來得及攔。”
“昨晚的事情是意外,看他在晨會上的狀態也挺自責,你們是不是有點——”
伯恩哈德的眼睛突然瞪圓了:“那麼多條人命,他自責能換得回來嗎!”
“那你為什麼沒有把《細則》下發給所有的部下呢?”赫斯塔望著他,“他沒讀過規則,根本不知道那種時候打開電梯門會發生什麼,如果你早點讓所有人都讀了《細則》,不就沒有這檔事了嗎?”
“我上哪裡知道這種意外!”麵對赫斯塔,伯恩哈德隻能強行壓抑著怒火,“也沒有人逼他,他自己想死,這也能怪到我們頭上?”
司雷搖了搖頭,“……你就是這樣帶隊的。”
“我怎麼帶隊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必須反擊,”伯恩哈德冷聲道,“一會兒等他們回來,我們會知道關於隱藏甲板的更多信息——我不信邪,我知道發生這麼多事一定是有人在搗鬼,我們一起配合,把這個人揪出來,所有人得救!”
赫斯塔沒有接話,她摸了摸耳朵,隻是問:“你把電梯怎麼了,是暫時切斷了電源還是……”
“起吊的鋼索已經都剪斷了,”伯恩哈德沉聲道,“像昨晚那樣的事情,今後永遠不會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