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那麼多人是在乾嘛呢?”她望著露天甲板上的十幾把撐開的黑傘。
“你沒聽見爆炸聲嗎?大概就半個多小時前的事。”
曼特爾臉色一變:“又有爆炸了?”
“而且又多了一位死者,荊棘僧侶的人。”
曼特爾歎了口氣,低吟了一句祈禱詞。
“你真的沒聽見嗎,事發地點離我們碰麵的位置挺近的。”
“真的呀,我沒必要騙你們的哈,我早餐以後就去安娜女士的博物館參觀了——你們去過了嗎?”
“她去過。”黎各看向簡,“好像還挺有意思的是不是?”
“……嗯,”赫斯塔心不在焉地答道,她思忖著開口,“這是你第一次見到安娜嗎,曼特爾女士?”
“是呀,”曼特爾答道,“之前有一次我在第三區南部的一個小城休假,當時聽說安娜就住在那邊某個莊園裡,我本來想去拜訪的,結果到了才知道人家已經離開一個多星期了。”
“真遺憾,那你——”
“可不是嗎!但誰能想到今天就遇上了呢,她真人和照片差距好大啊——哦,這個就彆告訴她了哈,我這麼背後議論感覺不太好——”
“不會的。”赫斯塔調整坐姿,“不過我很奇怪,既然你以前都沒見過她,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她?”
“我讀她的書呀,”曼特爾腳步慢了些,“兩位在森林裡生活過嗎?”
“住過,但都不長,談不上‘生活’。”黎各回答。
“在哪兒?”
“第七區東邊的婭林娜雨林,第九區的中央森林,還有第五區的北岬雪原一帶——”
“你們還去過北岬!?”曼特爾睜大眼睛,“我是就是那兒的人!你們都去過嗎?什麼時候去的?”
“我沒有。”赫斯塔答道,“我很少去第五區。”
“我的話……應該就是前幾年,”黎各回憶著,“那裡有一片地方很早之前被劃為隔離帶了,幾年前到了臨界時間,我負責保護一批科研工作者去考察當地的螯合菌濃度——現在應該已經恢複成宜居地了。”
“對對對,”曼特爾的眼睛更亮了,“我好久沒回去了,我在那兒長到十二歲,結果因為有人感染螯合病,我們整個鎮子都被遷徙到彆處了……”她發出一聲慨然的歎息,“……我永遠懷念森林。”
赫斯塔目光低垂,“所以,就因為她寫了一本關於森林的書嗎?”
“很多人都在寫森林,但從來沒有人像她寫得那麼好。”曼特爾看向黎各,“你是什麼時候去的北岬?”
“初夏。”
曼特爾的神情變得有些遺憾,“那不算好時候。”
“也很美了,就是泥坑很多,一不小心就會陷進去。”
曼特爾笑起來,“是,因為有一部分冰川會在夏天融化……我小時候經常帶狗子巡山,去看有沒有旅行者陷入這種麻煩,有些人沒有經驗,掉下去還挺危險的。”
“你一個人嗎?”
“還有我的狗啊,”曼特爾回答,“如果遇到問題,我就會讓其中一隻回家去找我姑姑,她會帶著鏟子和繩索過來。有些人掉得非常深,她得先把周圍的土先鏟掉,才能開始施救……你在森林裡鏟過土嗎?”
黎各搖頭,“我們一般都住在現成的工作站裡,不太需要做這些。”
“……那你錯過了很多,”曼特爾笑著道,“不需要挖很深,你就會看到地下的根係,它們盤根錯節,還帶著很多白色的菌絲,再往下挖就是礦質土,大樹會把它們的根紮得很深、很深。”
曼特爾在一處鐵門前停了下來,“你們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吧,我進去拿書。”
赫斯塔和黎各抬起頭,發現她們已經來到三層甲板的船員休息區,兩人目送曼特爾消失在鐵門後的走廊,赫斯塔轉過頭:“黎各。”
“嗯?”
“如果有個人,她在許多人那裡都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但你卻發現這個人很惡劣——或者說,她偏要對你做些惡劣的事,這會是什麼原因?”
“你說安娜?”黎各側過頭,“除了曼特爾還有誰說她好了?”
“司雷。”赫斯塔靠在輪椅上,“她登船前也一樣沒認出安娜,但在聽到安娜的名字以後,她也是這樣大呼小叫地過去打招呼。”
“……呃,”黎各陷入沉思,“說明……她討厭你?”
“我從來就沒招惹過她,她憑什麼討厭我?”
“那也說不好,有時候人就是會對其他人有些直覺。”黎各皺起眉頭想了想,“安娜對你算惡劣嗎,她之前不是還邀請你去參觀她的館藏,而且還借你書……”
“但她——”
想起昨晚與安娜的談話,赫斯塔半句話說出口又戛然而止。
她不能同黎各說昨晚的事,因為一旦開口,就等同於告訴黎各,千葉小姐昨晚有意放自己出去了。
“我同意你,”黎各接道,“她這個人有時候挺討厭的,不過說不定她這個人就這樣,不是針對你呢?”
“……她就是在針對我。”赫斯塔答得斬釘截鐵,“我知道。”
腳步聲再次響起,曼特爾拿著一本用牛皮著包裹著封麵的書走出來,“喏。”
赫斯塔雙手接過,“謝謝,我什麼時候還你?”
“一周吧,這是上下冊的合訂本,雖然寫得好,但想讀完還是得花一些時間。”
曼特爾帶上了身後的門,“那你們回去吧,我也該去廚房倉庫那邊看看了。”
“你接下來還要出去?”
“當然啦,現在是我的工作時間。”
赫斯塔低頭翻書,“你不擔心船上的那隻‘螯合物’嗎?”
曼特爾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不過黎各與赫斯塔都沒有看見。
“……怎麼可能不擔心呢,”曼特爾很快恢複了自然,“但那是螯合物啊,如果被盯上了,再怎麼防範又有什麼用呢,還不如彆想這些有的沒的。”
“好心態。”赫斯塔抬起頭,“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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