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聯係不上她。”黎各先開了口,“我看你不用擔心,如果羅博格裡耶是和千葉待在一塊兒,他一定是目前整艘船上最安全的一個人。”
“但是——”
“我也有一堆問題想問你,不如我們一人一個話題?”
戈培林稍稍昂起頭,“請說?”
“你為什麼要把這麼多乘客都帶到這裡來?”黎各指著一群緊縮在劇場正後方的人影。這些人戰戰兢兢地和自己熟悉的人站在一塊兒,遠遠看著正在清理一地死屍的船警們,神情惶恐。
戈培林也回頭掃了眾人一眼,泰然到:“所有人都有權知道船上正在發生什麼,不親眼見到,隻會任由自己活在一些讓人好過的幻夢中,我認為它的必要性正是體現在——”
“……適當的恐懼能讓人變得更好操縱?”
三人之間的空氣突然安靜,戈培林和黎各的視線同時轉向赫斯塔,儘管她的語氣聽起來漫不經心,但這話讓戈培林無言以對,他隻能皺起眉頭裝作沒有聽清:“您說什麼?”
赫斯塔深吸一口氣,搓了搓手,又攤開。
“你看,大道理先生,我們知道你今晚做了什麼,你也知道你自己今晚做了什麼,同時你知道我們知道你今晚做了什麼,我們也知道你知道我們知道你今晚做了什麼——結果你還要在我們跟前說這些場麵話。”
戈培林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不好意思?”
赫斯塔半蹲下來,姿態儼然一個長輩,她左手伸向戈培林的肩膀,似乎要撣去他肩膀上的一點灰塵,戈培林剛要躲閃,赫斯塔突然揪住了他的衣領,將戈培林拽至身前。
“就一句話,”赫斯塔的聲音更低了,“我知道你現在特彆想滅艾格尼絲的口,但如果她今晚出了什麼意,我保證明早你的腦袋會掛在升明號的船頭。”
“你在說什麼——”
戈培林的腳尖勉強踩在地上,他整個人懸在空中,艱難地維持著平衡,他身邊的人還來不及反應,赫斯塔就低吼了一句:“黎各!”
黎各動作輕快地從舞台上跳下,她直接把戈培林按在牆上,手從衣領探進他的後肩,緊接著,一整套隨身錄音裝置被扯了出來。
戈培林狼狽地往後退了幾步,終於從黎各手中掙脫,“……請兩位注意你們的言行,這不過是我作為助理的正常——”
“東西不錯。”黎各把東西塞進了自己的口袋,“下次再跟我們玩這種花招,就不止是摘你的設備了。”
戈培林低頭撫平自己的領口,神情中帶著厭惡:“我們之間可能有什麼誤會,但是……”
赫斯塔已經懶得再聽他辯解,她大步邁向安娜的方向。不知道為什麼,一種危險的預感突然浮升,她加快腳步,“安娜——”
在兩人相距不到五米的時候,那個與零攀談的船警突然臉色劇變,在驚嚇中迅速後退並對著女孩拔槍射擊。
零輕鬆踢開了這人的手,子彈直接擦著不遠處被掰碎的保險箱擊中地板,又向外彈射。
突如其來的槍響讓整個劇場的觀眾都陷入了瞬間的茫然,眨眼間,黎各則已經閃身至安娜附近,她以常人難以看清的速度卸下了射擊者的手槍,並一記手刀將他擊暈。
然而當黎各提前掐滅了這場驟然來襲的意外,並向四周張望的時候,她突然也生出一陣前所未有的危險預感,她幾乎還沒有看清潛在的危險,那份警覺就已經令她迅速轉身迎敵——幾支在劇場遠處新探出的槍口接連開火,槍聲沒有裝消音裝置,所有置身劇場的人都本能地捂住了耳朵迅速撲倒。
赫斯塔凝視著遠處緩慢升起的青色硝煙,一切又開始變成慢鏡頭中凝固的風景,她看見了遠處的子彈殘影,它們帶起的熱浪讓經過的空氣變得扭曲波動,就像劃過天空的飛機雲。
在近半年的絕對沉默之後,赫斯塔感到自己似乎再次找回了進入子彈時間的入口,一種久違的戰鬥意念正在回流,仿佛散落一地的沙礫回歸破碎的沙漏……一陣耀眼的暈眩襲來,赫斯塔情不自禁地向前跨了一步。
然而熟悉的輕盈感並沒有降臨,反而是一股尖銳的弦音突然闖入腦海,那疼痛像是耳膜被刺穿,赫斯塔兩手緊捂雙耳,又搖搖晃晃地跪倒在地。
黎各注意到了赫斯塔這邊的異常,然而對赫斯塔而言,友人的呼喊完全被耳畔的雜音淹沒。她兩手抓著自己的喉嚨,每一次呼吸都像隔著厚厚的紗布,她分不清這窒息感究竟是真的還是幻覺。
黎各不敢離開舞台半步,儘管這令她當下的處境非常被動。
每一顆飛向赫斯塔的子彈都被她打向天花板,不斷有碎裂的燈泡碎片向下抖落,直到有巨大的吊燈稱重鎖被打斷,若乾裝飾線勉強拉著千瘡百孔的水晶燈向下墜落,黎各終於惱火地將接下的子彈沿它們來時的方向重擲了回去——
兩處火力點立刻偃旗息鼓,但餘下的幾處射擊點似乎在更為堅固的掩體後麵,仍在噴射火舌。
“簡!不要一直待在那裡!往旁邊撤!躲起來!”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零突然從幕後衝到了台前,她兩手伸到赫斯塔的肩下,用力將她向一旁拖拽。
黎各立即配合著往旁邊退,直到失去行動力的赫斯塔被拉至安娜的輪椅邊,
黎各快速檢查了一遍赫斯塔的生命體征,在確認她性命無虞之後,黎各怒吼著正麵衝向遠處的火力點——這裡厚厚的承重柱足以為赫斯塔與安娜擋下一切步槍子彈,她終於能夠自由行動。
沒有人能看清黎各的身影,在一陣銀灰色的風刮過之後,每一道噴射的火舌都傳來一聲慘叫,槍聲亦隨之停止。
圍觀者中有膽大的探出頭來,隻看見不斷有人被拋墜落地,他們因為脫臼或骨折而完全失去了戰鬥力,像青綠色的長蟲在地上扭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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