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還好嗎。”她蹲下詢問艾格尼絲,“能聽到我說話嗎?”
趴著地上的艾格尼絲勉強抬起頭,她怔怔地望著一旁一動不動的男人,“……他們都死了嗎?”
“彆胡說啊,”黎各輕聲道,“應該隻是昏過去了。”
艾格尼絲這才望向黎各、赫斯塔與安娜,一時間竟落下眼淚。
此刻的艾格尼絲狼狽至極,令赫斯塔也有些同情。她的右顴骨上一片青紫,左眼完全腫了,當她張口說話,沾著血水的牙齒便露了出來,更不要說身上還有多少拳腳留下的外傷。
“彆哭,”黎各輕輕拍了拍艾格尼絲的肩膀,“先站起來,背過身去。”
艾格尼絲一言不發地配合著黎各的搜身。
在確認艾格身上已經沒有武器以後,黎各俯身去搜兩個男人的戰術背心和口袋,這些身穿灰藍色迷彩的男人裝備要比那些穿套頭衫的荊棘僧侶更好,他們步槍的口徑完全一致,因此子彈完全是通用的。此外,黎各還發現了幾個小型手雷和若乾彈夾條,她全都薅進了自己口袋。
“誒,簡,你看這是什麼——”黎各突然發現其中一人的屁股後麵還插著一把槍,那正是那把銀色的貝雷塔。
“這是我的!”艾格尼絲連忙道。
“我記得這槍應該是在梅耶手上,”赫斯塔看著槍,“梅耶呢,她沒有和你在一塊兒嗎?”
“她……不用擔心,她現在是安全的。”
“你確定?”
“對,我確定。”艾格尼絲望向赫斯塔,“但你休想讓我說出她的位置——”
“很好,因為我也不感興趣。”
黎各無奈地笑了笑,“和我們說說外麵現在是怎麼個情況吧,你清楚嗎?”
“戈培林先生出事了……”艾格尼絲低聲道,“他被荊棘僧侶的人扣在了燃氣動力室,他們強迫他說出《指南》的下落……”
“是登船須知裡提到的那個《指南》?”
艾格尼絲無聲點頭,半晌,她低聲問道,“……你們能不能和我一起去救人?”
“救誰,戈培林?”
“對。”
“……難說,”黎各回望一眼,“我們現在這個隊伍能做到自保就不錯了。”
“我記得船上的荊棘僧侶加上布理一共也就十二個,”赫斯塔顰眉,“到今天中午他們已經死了兩個,傷了一個,剩下的人裡快一半都是十四五歲的年輕人——戈培林怎麼回被他們綁走?”
“船員裡有一部分是他們的人,”艾格尼絲輕聲回答,“有一個叫桑德斯·蘭德的,布理倒下以後,他負責指揮剩下的荊棘僧侶,還有他自己帶上船的人。”
“桑德斯·蘭德……”赫斯塔念了這個名字一會兒,“哦,我知道他是誰了。”
“那陪我再回航行博物館一樣可以嗎,”艾格尼絲聲音顫抖,“《指南》就在那邊。”
黎各沒有立刻回答,她走到赫斯塔身邊,兩人低聲商量著什麼。艾格尼絲聽到一些關鍵詞,推測她們應該是在討論是否應該回頭。
艾格尼絲的右手緊張地握在胸前,拇指的指甲深深地摳進了掌心的肉裡,她等待著赫斯塔的答案,目光亦始終落在赫斯塔與黎各的肩上。
忽然,她的視線不經意地掃過安娜,四目相對的一刻,艾格尼絲打了個寒戰——這個一直坐在輪椅上的女人正目不轉睛地望著她,那視線是灼熱的,又是冰冷的,仿佛可以直接將她洞穿。
或許是因為安娜眉心與嘴邊的幾處皺紋令她的目光看起來尤其深邃,或許是因為沉默令安娜的微笑看起來彆有深意,但總之,她的目光仿佛帶著某項明確的含義:
你·在·說·謊。
艾格尼絲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她渾身打了寒顫並趕緊移開了目光,然而等她冷靜下來,再向安娜那邊看去的時候,這個安靜的中年人臉上正帶著淺淺的笑,她的表情是溫和的,甚至是客氣而友好的……
剛才那道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仿佛隻是艾格尼絲的錯覺。
“你說的《指南》在博物館哪裡?”黎各問道。
艾格尼絲的反應慢了半拍,她的臉突然燒了起來,話也變得磕磕絆絆,原本一切都天衣無縫,但她卻忽然沒由來地感覺那個輪椅上的女人已經洞察了一切,這個念頭激起了她的焦慮,令她始終無法像剛才那樣自如地口述早已準備好的台詞。
“……在,船首像裡麵。那是戈培林先生留的備份,還有另一份原件在格雷斯劇場的道具保險箱裡……”
艾格尼絲的聲音越來越低,連她自己也聽出了自己的一些不對勁——她的顫抖比剛才更嚴重了。
赫斯塔盯著艾格尼絲的臉,“你怎麼了?”
“……我,”艾格尼絲抱緊了雙臂,“有點冷。”
黎各把自己的皮夾克脫了下來,披在了艾格尼絲背上。
兩個荊棘僧侶落在地上的對講機這時突然傳來頻繁的尋呼,有人在不斷要求某兩個編號的隊員回話,然而一切始終沒有應答。
“不好再耽誤了,往前,後退,都好過一直在這兒傻站著。”黎各上前將兩個對講機的音量調至最低,“其他人很快就會找來。”
艾格尼絲的手攥緊了,“那我們……”
“回去看看。”
“等等!”艾格尼絲快步走到黎各麵前,擋住了她的去路,“那把手槍……還給我吧,那是我妹妹留給我的!”
“還給她吧。”赫斯塔頭也不回地說。
……
四人重新回到航行博物館的出口,此刻博物館內部一片寂靜,先前氣勢洶洶的那撥人似乎已經撤離,而且沒有留人警戒。
這著實引起了黎各與赫斯塔的懷疑,但一想到先前那個試圖以手槍暴力開鎖的荊棘僧侶,她們又覺得這一切很合理——這些人實在缺乏訓練,對他們來說,槍支更像是一種更具殺傷力的玩具,而並非用來保命的機械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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