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雷原地頓了頓腳,沒有感到預期中的搖晃,置身遊輪的感覺和在地麵上行走的差彆不大,雖然她明白這多半是因為現在船還沒有開始航行,但這令她稍稍感到了一些慰藉。
司雷環顧四周,此刻她們在遊輪的中段,低處是的露台、泳池和網球場,它們就像任何一個普通體育館裡能見到的那樣乾淨清爽。遠處,蜿蜒曲折的卡丁車賽車道空無一人,透過車道的間隙,司雷甚至能看見一座小型摩天輪——這裡應該是一處半露天的娛樂中心。
千葉前腳剛到,後腳就有若乾個船員跑向她,他們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千葉皺緊了眉頭。
“你們在這兒等一會兒,我有點急事要馬上處理……”
“不用麻煩你的,我們可以自己去客房——”
“不,你們不可以。”千葉打斷了司雷的話,她望向圖蘭,“圖蘭,你跟我來一下。”
“我?”圖蘭有些驚訝地指了指自己,雖然她完全不理解千葉的命令,但還是很快跟上對方的步伐,兩人迅速消失在了另一處建築的入口。
司雷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等邁步追過去時便隻能對著無人的走廊乾瞪眼。
“所以在碼頭等和在船上等的區彆在哪裡!?”
空蕩蕩的走廊並不回答司雷的問題。
“就在附近逛逛吧。”司雷聽見身後的安娜再次開口,她回過頭,見安娜望著東邊的餘煙,“畢竟這兒視野還挺好的……”
司雷無奈回到安娜身後,“她這個人,總是這樣一驚一乍的,做什麼事都不會提前講清楚!”
安娜望著遠天,沒有應聲。
在離她們十幾步的地方,赫斯塔已經再次離開了輪椅,她趴在圍欄上向下眺望——地麵上的人影那麼小,像一顆顆聚在一塊兒的豌豆粒。
原本連接著港口大廳的登船口已經隨著建築的坍塌而不可使用,碼頭上的船員們正在配合船側的同事共同放下白色的鐵梯,那原本是許多個緊密接合的平行四邊形,它緩緩拉抻,發出金屬關節特有的吱呀聲,最終延展成一道沿著船體傾斜向下的直線……這個過程漂亮極了,看得赫斯塔心無旁騖。
零也站在她的旁邊,不過因為個子矮,當她的胳膊抱緊圍欄時,腳下是懸空的。赫斯塔始終沒有注意到這件事,直到她的視線跟隨著鐵樓梯轉向零的一側。
零覺察到赫斯塔的視線,她抬起頭,“那些東西很漂亮,是嗎?”
“……你這樣,很危險。”赫斯塔左右看了看,最後指著自己的輪椅,“你要踩在上麵嗎,墊墊腳?”
零沉默了一會兒:“那樣好像更危險?”
赫斯塔咕噥一聲,扶住了額頭,“你說得對……忘了這個提議吧。”
零笑了一聲,她鬆開圍欄,重新落回地麵:“這是你第一次坐船嗎,簡?”
“嗯。你呢?”
“我坐過好多次,但像今天這麼大的還是頭一回,”零回過頭,“他們簡直是搬了個遊樂園上來。”
便就在這一刻,她們看見安娜與司雷正在與一個推著手推車的船員說話。零有些在意,很快與赫斯塔一同回到安娜身邊,結果她們剛一抵達,那人就離開了。
“發生什麼事了?那是誰?”
“是負責行李運送的船員,問我們現在需不需要行李,”司雷答道,“我們讓她按原先的流程直接把東西送去我們的客房。”
“……誰會這個時候需要行李?”
“可能是考慮到港口發生的事故吧,她問我們有沒有什麼需要拿取的東西,比如藥物之類,如果需要現在她就能幫我們把行李送來……”
安娜回頭看了看船員的背影,“挺周到的,不愧是世界級遊輪。”
司雷看了眼表,這會兒已經&nbp;&nbp;3:44&nbp;&nbp;了,如果不出彆的意外,開航前小時——也就是四點整的時候,碼頭將停止辦理值船手續,六點,遊輪起航。
“在想什麼?”安娜看向司雷。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到,如果須知裡‘不可預計的後果’就是指在碼頭發生的這場騷亂,那還挺合理的。”司雷輕聲道,“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有沒有人找到了十二號候船室,反正按排除法,它既不在港口大廳,也不在地下負一層。”
安娜稍稍側目:“……你對這種事接受得倒挺快?”
“先是發預告、然後搞破壞……我的上一個案子基本就是這個節奏,”司雷自嘲地笑了笑,“習慣了——”
司雷的話還沒有說完,臨近碼頭一側的船體突然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斷裂聲,她立刻跑向船體邊緣並向下張望,隻見先前在空中優雅展開的金屬樓梯從中段斷裂開來,在空中晃悠了幾個來回之後,它們迅速墜落,先撞上碼頭的水泥地,而後在一陣震耳欲聾的餘音中落進淡藍色的海水,激起巨大的水花。
赫斯塔緊跟著司雷,當她再次回到圍欄邊朝下看時,眼前的一幕令她驚奇:二十多個來自荊棘僧侶的青年緊握著垂落空中的鎖鏈——那原本是樓梯的扶手——在風中搖擺。
地麵上的人全都在尖叫,吊在空中的則說不出半個字。他們每個人都竭力緊握著手中的鏈條,驚恐地望向腳下。
升明號與碼頭之間的距離足以令人縱身一躍,落進海水中倒是安全,但晃動的鏈條始終改變著他們的方向,誰能保證在起跳的瞬間,他們會朝著海水的方向墜落,而不是像那幾塊樓梯板一樣,先砸在碼頭上?
“鎖鏈!鎖鏈!”
地麵的船員再次發出充滿恐懼的呐喊。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鏈條的頂端——它牢牢扣在臨時登船口左側一根凸起的鋼筋上,隻是,整個登船口的地板已經被跌落的金屬樓梯給拽脫,餘下的部分也風雨飄搖,隨著鐵鏈的搖擺而產生令人不安的形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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