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千葉從浴室裡走了出來。
“今天是幾號?”
“11號。”司雷回答,在荒原的這些日子,宜居地裡的計日方式變得遙遠,偶爾需要想一想才能回憶起具體的日期,“……你是明天就要回去了?”
“對,”千葉點頭,“你還要在這兒待多久?明天和我一起回嗎?”
“不了,我要多待兩天。”司雷仍然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
千葉側臥在床上,她右手撐著腦袋,聲音帶著一點困倦,“我能問你個問題嗎,司雷。”
“說。”
“你為什麼要卷到這個案子裡來?”
“……什麼為什麼,”司雷莫名抬眸看了千葉一眼,“任務分到了我這裡——”
“刺殺者都已經死了,查它的老底有那麼重要嗎?”
“沒有看到屍體,怎麼能算死了?”司雷反問。
千葉不置可否。
司雷笑了一聲,“難道你是想和我說,我該去學學泡勒和阿維納什?”
“……是個思路,”千葉也笑,“我是覺得總部的態度從一開始就有點曖昧,如果上麵真的想查,那一開始就該讓維克多利婭小隊過來,而不是讓你一個人到這兒組織工作。
“現在這個局麵,就算刺殺者沒死,隻要它此後不再活動,事情應該就結束了——”
“無所謂了,這不是我該關心的問題。”司雷啪地一聲合上筆記本,“你明天再陪我去趟短鳴巷吧,之後再回宜居地。”
“ok。”千葉笑了笑,“有時候我有點不能理解你的責任心。”
司雷吹滅了蠟燭,回到自己的單人木床上躺下,千葉談論起這趟任務結束後要做的事情,司雷饒有趣味地聽著,當聽到對方提到十四區時,她忽然喃喃:“等這個案子結束,我也要去一趟十四區。”
“是嗎,你也去度假?”
“我去看孩子。”司雷閉著眼睛。
千葉一怔,突然想起來之前司雷是提過她有個十六歲的兒子,“你小孩在十四區?”
“嗯。”
“叫什麼?”
“司宇。”
“怎麼不跟你生活在一起?”
“那邊有好醫生。”司雷語焉不詳地答了一句,“睡吧,千葉,很晚了。”
……
11月1日,譚伊在一片寒冷的雨幕中蘇醒。
刺殺者已經一周沒有動靜了,維克多利婭收到新的命令,她的小隊往後繼續在譚伊觀察五天,如果一切仍然風平浪靜,任務按“完成”結算。
這種“觀察”任務是大家工作裡最喜歡的部分,它幾乎等同於高薪休假。維克多利婭帶著自己的相機在老譚伊拍了不少照片,這種生活節奏對她而言是奢侈的,也因此顯得彌足珍貴。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裡希和施密特都平穩度過了危險期,尤其是施密特,當初所有人都覺得他大概在病床上撐不過三天,但在金烏宮的爆炸過後,維克多利婭已經安排將他送去與裡希一同救治,兩人現在都在安全的地方緩慢康複。
顯然,所有的壞事已經過去,接下來,生活將轉向否極泰來的部分。
至少許多人都是這麼相信著的。
這天早晨,維克多利婭早早起床,她收到斯黛拉的邀請,去參加一個新生代藝術家的室內雕像展——斯黛拉似乎總是有辦法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展覽信息。
出門前,維克多利婭公寓的電話響了。
“喂。”
“維克多利婭,你現在方便嗎!”電話那頭傳來佐伊的聲音,“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維克多利婭看了一眼手表,“什麼事?”
“裡希的兩個私生子組織了十幾個地痞流氓,在預備役基地外麵鬨事,鬨得好凶,還有記者在現場——基地方麵說她們不方便直接和市民起衝突,泡勒那邊又不太願意管……我們能插手嗎?”
“鬨事?”維克多利婭突感頭痛,“……你們現在在哪兒?”
“我現在和恩黛就在預備役基地的北門,要是可以插手,我們現在就能把這群人趕走。”
“狠狠揍他們!”維克多利婭答道,“把他們揍到下次不敢再來!”
“好嘞!”
掛了電話,維克多利婭拿起搭在沙發上的紅圍巾,在鏡子前確認自己的裝束是否得體,然而很快,她又扶住了額頭,狠狠踢了一腳旁邊的櫃子。
她拿起手機,很快撥通了斯黛拉的電話。
“喂……嗯,是我……我今天可能不能來了……嗯,工作上的事……不確定要多久,如果來得及我會去找你,你不用等我,先去看吧……嗯,拜拜。”
接著,維克多利婭幾下扯下了自己的圍巾,她披上那件已經有些老舊的棕色夾克,快步往譚伊警署跑去。
……
“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泡勒滿臉堆笑,“畢竟從上次老警督出事到現在,裡希子爵一直被你們扣在手裡,兩個孩子也是擔心自己父親的安危嘛,就想見見麵——他們可能是不知道您住在哪兒,又覺得&nbp;ahga&nbp;各個部門是彼此通氣的,所以就去找預備役基地的麻煩了。”
“什麼叫被我們扣在手裡?”維克多利婭麵色如常,“你展開講講。”
“我是用他們的視角跟您解釋嘛,那我當然知道您是為了保護裡希子爵的安全,所以才把他藏到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問題是他們不知道,對不對。”
“為什麼你們不出警?”
“他們是受害人家屬……現在情緒激動也屬正常,還是要以安撫為主的,不好硬來。”
“你是不是覺得,刺殺者反正已經死了,放任他們鬨鬨也沒什麼。”
“那沒有,絕對沒有的。”泡勒笑起來,“哎,我也老實和您說吧,裡希就這麼兩個兒子,按道理他的財產應該全都由這兩個孩子繼承。現在那麼大個金烏宮說沒就沒了,他們心裡有火也是人之常情,您就放他們——”
“好,我懂了。”維克多利婭站起身,“他們最好是祈禱刺殺者真的已經死了——哦,我看他們是最盼望刺殺者還活著的人。”
“……您,您這是什麼話嘛。”
“因為裡希和施密特兩人現在真的就都躺在預備役基地的地下醫院裡。”維克多利婭輕拍自己衣服上的褶皺,“他們現在這樣鬨事,等於直接給刺殺者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