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汽車後排的窗簾已經拉上,記者們仍然緊緊簇擁在車窗周圍,他們還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哪裡舍得放人走。
喧鬨的人群中,司雷在前麵開路,千葉跟在後麵,當兩人終於掙脫人流,宵禁的哨聲也隨之響起。
警察開始正式驅散門口圍觀的記者,然而這項艱苦的工作才剛剛開始一會兒,遠處的夜空就突然綻放起璀璨的煙火。
先是一點星火猝不及防地在夜空撕開一個豁口,緊接著數十枚盛開的火焰將它共同點燃。
司雷怔在了原地,千葉雙手插著口袋,也仰頭看著。
遠處巡邏隊的鳴笛聲響了起來,一些隱約的叫嚷和嘶吼伴隨著突如其來的尖哨,從離醫院兩三個街區的地方傳來。
司雷看了一眼千葉——她好像一點也不吃驚的樣子。
“這怎麼回事?”
“今晚市區裡會有一場針對宵禁的抗議活動,斯黛拉和我說的。”千葉回答。
“維克多利婭她們知道嗎?”
“知道吧,這種事ahga內部消息靈通的很。”
剛才還圍著主教汽車打轉的記者此刻紛紛掉頭,各自拖扛著設備在夜晚的街道上開始狂奔,朝聲音的源頭趕去,隻有司雷和千葉站在原地,顯得如此不合時宜。
醫院正門,泡勒已經拿出自己的白色方巾反複擦汗,他正在為阿維納什的傲慢付出代價——正如先前千葉給阿維納什的警告,公眾對這種語焉不詳的限製令極其反感。
目前,譚伊市的居民僅知道有一個專門獵殺貴族的連環殺手出現在了市內,他們甚至在前天夜裡聽到了螯合物警報,有人說凶手是螯合物,有人猜凶手是水銀針,但政府的相關公告遲遲不出,也沒人出來解釋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已經忍耐了兩個夜晚的民眾直接在第三天夜裡衝出了屋舍,時間故意選在了今晚的宵禁之後。
千葉蹭了司雷的車回到公寓,她沒什麼可收拾的,拎著自己平常出差的小行李箱就下了樓。考慮到司雷已經連軸轉了兩天,千葉提出今晚由她來開車。
一開始司雷還推辭,但拗不過千葉堅持,兩人還是調換了位置,結果在副駕駛位上靠了大概十分鐘,司雷就睡了過去。
千葉在無人的道路上獨自開著車,路上連續經過多個紅燈十字路口,她眼也不眨地飛馳而過。
經過一小段碎石路的時候,她稍稍放慢了車速,不過車廂內依然顛簸,千葉幾次覺得司雷可能要顛醒了,結果她仰麵張口,依舊睡得不省人事。
千葉側目看了一眼司雷的睡相,掏出手機拍了張她的醜照。
像司雷這樣的調查官依舊處於ahga信息圈的最外層,她顯然不知道水銀針們還有製約時間這回事——在沒有同伴隨行的情況下,水銀針們在荒原開啟子彈時間是危險的,因為這意味著在若乾小時過後,當事人會迎來一段極為脆弱的失能期。
正因如此,千葉當然不能為任何人充當快速載人工具,任何水銀針都不能,隻要這個人還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
這是水銀針們的秘密。
除此之外,這件事裡還有另一個令千葉感到震驚的事實:理論上講,一個人要從荒原跨入宜居地要經曆一段極為嚴苛的審核,即便通過了這種種手續,也要先在尼亞行省居住一段時間。
可現在司雷帶回的證詞卻說,一個宜居地裡落魄男爵,一個商人,就能輕易把荒原的人帶進譚伊,或是把身邊的人丟回短鳴巷?
這未免太匪夷所思。
費爾南能有這樣的權力?
但回頭想想裡希這些年做過的事,這又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千葉倏然回想起當年聖安妮修道院的莫名疫情。當年艾爾瑪院長是被帶病的鬆鼠感染的,那麼那隻鬆鼠又是從哪裡來的?
當年ahga到最後也沒有弄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而有限的技術、人力水平也使他們無法對整個塞文山在事發前一個月的狀況進行有效回溯,最後隻能進行地毯式排查,在確認賽文山一帶沒有其他繼發性螯合物後將那裡設定為隔離區。
這些年間,第三區北部的防疫城牆究竟潰爛成了什麼樣子,也許隻有等到意外真正來臨的那一天才能真正浮出水麵。
……
同一個夜晚,昏暗的臥室,赫斯塔坐在艾娃的床邊。
原本今天一早艾娃應當像昨天一樣出現在囚室門口的,但老人沒有。
赫斯塔在地下室等了整整一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原想上樓看看,但顧忌到這樣有可能讓其他人撞見自己右頰的淤青,她隻能暫時按捺住這份心情。
“我昨晚突然想明白了為什麼千葉小姐沒有認出我,就很想和你談談,”赫斯塔望著艾娃,“你還好嗎?如果現在不方便,我可以明天再——”
“我很好。”艾娃瞥了一眼近旁的鬨鐘,“現在離九點還有二十多分鐘,把你想說的話說完。”
“是氣味。”赫斯塔低聲道。
“氣味?”
“我早該意識到的,在二次覺醒之前,我身上帶著初次覺醒水銀針的氣味——正是它讓我能夠成為獵殺‘畸變者’的誘餌。這種氣味隻有少數水銀針能聞得到,”赫斯塔頓了頓,“而千葉小姐可以。”
艾娃想到了什麼,“……所以上次千葉來的時候你打翻了香水。”
“嗯。”赫斯塔點頭,“二次覺醒以後,這種氣味從我身上消失了。我猜,前天晚上,千葉小姐應該就是在確認我不是‘我’之後才對我下了殺手——但這不是什麼大問題,我們共同作戰的次數嚴格算起來並不多,時間上也都比較早,她不一定能識破我的偽裝。
“真正的威脅在007辦公室這次組建的作戰小組上,我的戰鬥偏好和相關數據基地早就摸清楚了,短期內我也不可能改得過來,如果我的數據在交戰中被采集,相信她們很快就會覺察我的真實身份。”
“確實,你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