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依舊隱去,太陽照常升起。
又是新的一天。
寧姚難得睡得如此踏實,醒來後抹了抹嘴,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乾脆直接禦劍下了城頭,往北邊城池瀟灑而去。
陳平安雖然見了不少仙師禦風遨遊天地的畫麵,最早的寧姚,之後風雪廟魏晉,劉灞橋,乘坐鯤船期間更多,可是寧姚禦劍,還是怎麼看都覺得新鮮,當然也會羨慕。
陳平安返回茅屋吃了頓早餐,然後就開始沿著北邊的城頭,從左到右,走樁練拳,早已熟門熟路,可以一路閉著眼睛,寧姚說今天可能不會來城頭看她,所以今天陳平安帶上了些吃食,打算走得遠一點。
之前大概是靠近老劍仙的修行之地,劍修稀少,陳平安隻見到了姓齊的老人,和那位斬殺中五境妖族數目冠絕劍氣長城的隱官大人,等到陳平安這天一直往右手邊練拳行去,就看到了更多的劍修,老幼男女皆有,既有來此汲取劍意、砥礪劍道的年輕一輩,往往獨自練習劍術,或是沉默悟道,也有按例巡查城頭、成群結隊的劍修,見到了背負劍匣卻打拳的陳平安,毫無例外,沒有誰打招呼,人人眼神漠然。
陳平安這才對齊姓老人那句話有了些感觸,劍修在這裡,不願意麻煩彆人,自己更不找麻煩。
正午時分,陳平安坐在城頭吃著寧姚送來的肉脯和點心,細嚼慢咽,遠處有一撥少年少女前行,二十餘人,出劍淩厲且整齊,身姿矯健,劍招刁鑽而簡潔,劍意偏向殺伐、陰沉,有一位獨臂中年劍修腳步輕靈,追隨方陣,在旁指指點點,應該是同一個姓氏的年輕子弟,在此修行。
陳平安沒敢多看,免得被當做偷師彆家祖傳劍技的冒失鬼。
那名獨臂劍修看了眼正在進餐的陳平安,想了想,做出一個手勢,年輕劍修們歡呼一聲,迅速停下修行,三三兩兩席地而坐,有一群遠遠跟在劍陣後方的男女,立即摘下包裹,給這些少年少女們拿出午餐,神態恭敬,理所當然。
寧姚說過,劍氣長城這邊,等級森嚴,極其講究家族傳承和實打實的戰功。
比如那個隱官大人,“隱官”並非姓名,而是一個曆史悠久、卻沒人能說出一個所以然的奇怪官職,總之“隱官”頭銜,世代承襲,在劍氣長城執掌督軍、定罪、行刑等事,祖上有過很多碌碌無為的家主,就像劍氣長城北邊的影子,往往淪為城中大族的應聲蟲,但是這一代隱官大人,大不一樣。
是公認的劍氣長城第四把手。
十三之爭,出戰第二人,就是這位脾氣暴躁的“小姑娘”,對方那名戰力卓絕的大妖,直接認輸退出,氣得她獨自在戰場上,亂砸亂錘了整整一刻鐘,劍氣長城和妖族就這樣看著她發泄怒火,雙方都早已習以為常。
在聽寧姚大致講過十三之爭的首尾後,陳平安除了記住了雙方陣營的巔峰戰力,更記住了那個“一家之學、半壁江山”的陰陽家陸氏。
雙方隻在最後一刻才水落石出的出戰次序,可能是另一場悄無聲息卻暗流湧動的大戰。
這位隱官大人,為人族開了一個好頭,隻是劍氣長城這邊中盤崩潰,幾乎潰不成軍,所幸阿良橫空出世,收了一個好尾。
陳平安吃完午飯後,就起身繼續打拳往前而走,期間又見到了那位姓齊的老人,不過這次老人身邊跟著一位麵容俊美的中年男子,齊姓老人氣勢內斂,而男子氣勢鼎盛,瞧著便像是壓過了老人一頭。
陳平安沒有上前搭話,隻是停下走樁,微微低頭,抱拳致意。
老人笑著點頭致意,亦是沒有跟這位外鄉少年寒暄客套。
之後陳平安遇到了兩位坐在城頭喝酒的青壯劍修,以及一位站在城頭上持劍不動的獨臂少女,劍極大。
陳平安都看見了就默默跳下城頭,繞過他們,等到離得遠了,再跳上城頭繼續走樁。
黃昏中,陳平安還看到了幾位從南邊城下飛掠而起的劍修,越過走馬道,禦劍向北。
陳平安看了眼天色,吃了頓潦草的晚飯,轉身返回。
直到深夜才回到小茅屋,結果一推門,借著明亮的月色映照,陳平安就看到那個隱官大人,正在偷吃他的食物,當陳平安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羊角辮“小姑娘”緩緩轉過頭,腮幫鼓鼓,一點都沒有做賊被抓的覺悟,反而做賊的喊捉賊,望向陳平安,是一臉責備和警惕的神色,像是在問你誰啊來我家作甚。
這不是入室行竊的小偷,根本就是下山打秋風的土匪啊。
陳平安隻好默默退出茅屋,掩上房門。
他怕雙方一言不合,就給這位戰功彪炳、性情乖張的隱官大人,一劍戳個稀巴爛。
陳平安去往茅屋後邊的北城頭,坐著喝酒。
突然聽到身後一陣拍掌聲響,陳平安轉過頭,看到她收起手掌,然後以指了指茅屋那邊,她揚長而去。
是提醒我可以回去收拾殘局了?
陳平安一陣頭大,小心起見,還是坐在原地,等到大袍子的小姑娘走遠,才回去茅屋看了一遍,寧姚帶來的吃食,已經所剩無幾了。
陳平安歎息一聲,收拾這座亂七八糟的屋子,重返城頭,開始練習鄭大風贈送的《劍術正經》。
依然是虛握長劍狀,手中並無真正的長劍,主要是練習開篇的雪崩式和鎮神頭。
寧姚今天都沒有來到城頭探望陳平安。
陳平安便在後半夜返回茅屋躺下,安然入睡。
第二天清晨,陳平安剛起床走出茅屋沒多遠,就看到那位隱官大人,身後帶著幾個少年少女,大踏步而來,徑直走入屋子後,很快羊角辮就怒氣衝衝地走出茅屋,瞪大眼珠,使勁做出凶神惡煞的模樣,她興許在責問為何茅屋今天沒有東西可偷吧。
她身後那幾個氣勢不俗的少年少女,都有些幸災樂禍。
陳平安臉色尷尬,隻好裝傻扮癡。
如果不是那個隱官大人的頭銜,陳平安是真的都想要捏一捏她的臉頰。
羊角辮這次是真的有點生氣,她腳下的劍氣長城轟然一震,身穿一襲寬鬆大黑袍子的她掠向高空,轉瞬即逝。
寧姚在下午來到劍氣長城,聽到陳平安告訴她的經曆後,笑著說不用擔心,那位隱官大人就是這樣的脾氣,吃過她苦頭的劍修不計其數,但其實是個很好對付的順毛驢,喜歡聽人說好話,送漂亮東西,一概全收。但是她吃乾抹淨東西收下後,撐死露個笑臉,從不念情就是了,如果惹上了隱官大人,也有辦法,劍氣長城那些個運氣不好的,就會在她出手之前,果斷開始裝死,她會覺得出手打死這種廢物,會臟了她的手,往往會一筆揭過,而且她也不太記仇,也有可能是她根本記不住那些人。
寧姚記起一事,說聽朋友提起過,隱官大人跟小茅屋裡的人,關係不錯,有點破天荒的青眼相加,曾經有人看到姓曹的將隱官大人放在脖子上,然後他一路打拳行走在城頭,當時有路人差點嚇破了膽。
陳平安就感慨曹慈真是厲害。
寧姚笑道:“以前不熟,我最近多打聽了一些曹慈的事情,得出一個結論,跟曹慈走在同一條道路上的純粹武夫,其實挺慘的,尤其是所謂的武道天才。”
寧姚接過陳平安的酒壺,喝了口酒,臉色紅潤,“相比練氣士,如果不提一個洲,而是放在一整座天下去比較,很難有公認的所謂同境第一,因為本命飛劍、法寶仙兵這些身外物,其實不算身外物,很多生死大戰,一錘定音的恰好就是這些東西,所以機遇福緣,會改變很多既定事實。武夫不一樣,不太依仗這些,甚至是反感這些,因此會有拳無第二的說法,輸贏明顯。”
陳平安點點頭,他曾經在泥瓶巷初次見到大驪藩王宋長鏡,之後竹樓出拳的崔姓老人,加上艱難破境後、登天而行的鄭大風,都能夠清晰感受到與山上神仙的截然不同,那種“我爭第一,誰與爭鋒”的宗師氣勢,極為顯著。
寧姚將酒壺遞還給陳平安,“我的結論其實隻說了一半,你覺得曹慈很厲害,可是我覺得你更厲害。”
陳平安咧嘴傻笑,能夠讓心愛的姑娘認為自己厲害,不是厲害是什麼?
寧姚認真道:“因為同一個時代的武夫,肯定沒有幾個人能夠與曹慈交手,沒有人能夠真正領教過曹慈的那種‘無敵’氣焰。但是你不但跟他交手,而且一打就是三場,全輸之後,你跟他的心境之戰,能夠不輸,這真的很難得。”
寧姚咳嗽一聲,坐直身體,拍了拍陳平安的肩膀,“這很難得,要保持,再接再厲。”
陳平安見寧姚這麼一本正經說話,原本他挺鄭重其事對待的,隻是突然發現寧姚眼中的促狹,便知道她是在模仿那個曹慈,故意捉弄自己,陳平安笑得合不攏嘴,連酒都顧不上喝了,“你學他一點都不像。”
寧姚白眼道:“你學他就像?”
陳平安搖頭道:“我不學他,我也不用學他。”
寧姚嘖嘖出聲,不知道是欣賞還是打趣。
陳平安嗬嗬一笑。
寧姚何等聰慧,立即就知道這家夥是在學自己在鸛雀客棧的模樣,直接捶了陳平安肩頭一拳,“喝你的酒!”
陳平安果真喝了口酒,然後笑道:“哇,今天的酒好像格外好喝。”
寧姚瞥了眼陳平安手裡的養劍葫蘆,驀然臉紅起來,又給了陳平安一拳,氣呼呼道:“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陳平安提著酒葫蘆,一頭霧水。
寧姚起身禦劍離去,不忘回頭狠狠等了他一眼。
陳平安眨了眨眼睛,滿臉無辜。
撓撓頭,繼續喝酒,陳平安琢磨來琢磨去,就是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不是個好東西了。
隻不過陳平安倒是感覺得到寧姚其實沒生氣。
就是有些……害羞。
陳平安覺得縈繞心扉的這種滋味,不壞,好像比喝了美酒還美。
有一個在劍氣長城高空禦風虛蹈的俊美男子,正是齊姓老人身邊的那位,無意間撞見這一幕後,笑了笑,“原來是個不開竅的愣頭青。”
陳平安喝過了酒,彆好養劍葫,起身練習劍爐立樁。
月光入懷,皎皎在肩,一夜安寧。
天微微亮後,陳平安猛然睜眼,發現自己竟然一動不動立樁了半夜。
陳平安有些後怕,這要是一不留神掉下城頭,人家隱官大人毫發無損,可他肯定就是下邊牆根的一灘肉泥了。
陳平安做了幾個舒展筋骨的動作,跳下城頭,回茅屋吃過了寧姚昨夜準備好的早餐,然後繼續枯燥無味的走樁,沿著城頭的往右而去。
然後一路上,陳平安遇上了一個滿臉賤笑卻殺氣騰騰的少年胖子,老規矩,跳下城頭繞過,再重返城頭,又看到城頭上站著一個姿容俊美、略顯陰柔的少年,然後是一個滿臉疤痕的黝黑少年,最後是那位背負巨劍的獨臂少女,隻是今天她身邊多出幾位年輕女子,仿佛將寬闊城頭當做了郊遊地點,一幅錦繡綢緞上,擺滿了精美的吃食點心。
當陳平安再次從城頭上跳回走馬道,她們便一個個望向他。
與她們遠遠擦肩而過的時候,她們還是在對著陳平安指指點點。
陳平安頭皮發麻。
其實他一清二楚,前前後後這些家夥,肯定就是寧姚之前描述的那些朋友,而且都是並肩作戰的生死同伴。
這是陳平安第二次有些埋怨自己腳上的草鞋。
第一次是在大隋京城,怕給李寶瓶李槐他們丟臉,還去專門買了嶄新的靴子,隻是因為沒有去東山的山崖書院,跟少年崔瀺離開了京城,穿了一會兒就脫下來,換上了最習慣的草鞋。
陳平安更希望自己收拾得更好些,哪怕不是曹慈、崔瀺那種人與衣衫相得益彰的仙氣裝束,也一定要乾淨整齊,就像林守一那種,最好帶一點書卷氣,哪怕是暫時的都好,發髻再彆上一支玉簪子,腰間的養劍葫就不用還了,劍匣也不用……
陳平安繼續前行,心中哀歎,有些後悔。
隻是走著走著,陳平安就自己笑了笑,抬起腳,低頭看了眼腳上的草鞋,“老夥計,可不是我嫌棄你啊。你的任勞任怨,我很感激的,你看那幾雙陣亡在遊曆路途中的同伴,我可是都收好了的,一雙都沒有扔掉,都在十五的肚子裡頭養老呢,嗯,書上說這叫頤養天年,哈哈,想要含飴弄孫,就是為難我了……”
自言自語的陳平安沒有發現,那些過來湊熱鬨看他是何方神聖的家夥,慌慌張張的,餃子一樣,一顆顆主動“掉下”了城頭,原來是寧姚從城頭上空,一路禦劍而來,胖墩少年、董黑炭和俊美少年紛紛落荒而逃,那些女子則忍著笑意,胡亂收拾起包裹,禦劍離開城頭。
陳平安轉過頭,看到寧姚禦劍而至,驟然懸停在城頭外邊的高空,然後緩緩飛掠,與陳平安的走樁速度相當。
寧姚無奈道:“你彆管他們。”
陳平安笑著點頭。
寧姚禦劍在空中劃出一個美妙弧度,撂下一句,“我還有事,明天找你。”
這趟往返,陳平安還是在深夜回到兩棟茅屋附近,這次老劍仙不知為何站在北城頭上,像是在遙望那座沒有城牆的城池,陳平安快步跑去,喊了一聲陳爺爺。老人收回視線,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指向北方,“就是這麼點人,可能還不如浩然天下一座州城的規模,擋住了妖族這麼多年,我自己都覺得奇怪。”
陳平安不知道如何回答,便不說話。
老劍仙轉頭笑望向陳平安,“陳平安,我們相處得還算不錯,對不對?”
陳平安點頭。
老人笑問道:“可是如果我說我跟曹慈處得更好,對他期望更高呢?”
陳平安仍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老人不著急答案,隻是在看陳平安的眼睛,更是在看陳平安的心境。
老人有些唏噓。
這一次這位阿良嘴中的“老大劍仙”,甚至運用了劍術神通,直指人心,神魂深處。
原來如此。
原本挺好的一個修道胚子,如果順風順水,運氣好的話,大概在倒懸山那邊的浩然天下,修出一個地仙是不難的,可惜早早給人摔得稀巴爛,如瓷器碎成了一片片。在長生橋被打斷之前,就早早遭受了一場更大的劫難。
心境,心鏡。
鏡子碎片有大有小,老人見到了最大的幾片,所承載的畫麵,鏡像各異。
所以陳平安的心境景象,若是落入修為高深的儒家聖人眼中,可能會比較多,當然會與此同時顯得更怪誕。
於是老劍仙發現到了更多端倪。
說難聽點,這是一場類似養蠱的過程,不僅僅是弱者俯首朝拜強者,而是徹底沒了。
少年這麼多年應該在竭力拚湊碎瓷片,而且並不自知。
說好聽點,就有些高妙了,這算是天行健,自強不息,強者愈強,最終一兩片碎片,越來越璀璨奪目,如日月懸空,群星暗淡。
心境之爭,與修為高低關係不大,所以極為凶險,練氣士有很多的說頭和秘法,什麼捫心自問,叩心關,什麼君子三省乎己,什麼破心中魔障。
所以會有旁門左道和邪門歪道,分彆以諸多下乘、不入流的觀想之法,走捷徑,在宗字頭仙家看來,不屬正道。&sp;總之,其中學問很大,而且很雜,如同山脈起伏,一座座山峰便會有高有低。
而儒釋道,就是三條獨立的大脈,這就是所謂的立教稱祖。
兵家是一條斷頭山脈,隻差一點就成功了。
曾經作為四大顯學之一的墨家,也有點類似。
就像大江大河,不管有多長多寬,終究沒有能夠入海,距離成為大瀆,隻有一步之遙。
陳平安始終沒有給出答案。
老劍仙卻已經得到答案。
老人微笑道:“先前你跟寧姚丫頭聊到道理的時候,我剛好不小心聽了一耳朵,想不想聽我嘮叨一點過來人的看法?”
陳平安果斷點頭。
老人笑道:“我可以告訴你一個訣竅,可以既講道理,又過得還不錯,一定不至於將來有天自己把自己憋死。”
陳平安眼睛發亮,“老前輩你請說!”
老人輕聲笑道:“聽好了,那就是過成這個樣子。你該這麼告訴自己……”
老人略作停頓,然後繼續道:“我某某某……嗯,比如我說‘我陳清都’,你就得說‘我陳平安’了。”
說到這裡,老人自顧自笑了起來。
陳平安也跟著笑起來。
最後老人雙手負後,身形佝僂,眼神平靜,望著那座靜謐祥和的城池,“這輩子處處講道理,事事講道理,已經足夠講道理了,問心無愧,結果你們還是這個鳥樣,不好意思,我這一次,不跟你們講道理了。”
陳平安隻是安安靜靜聽著老人說話。
老人眯眼,“當然次數不可以太多,一百年有個一兩次,肯定沒問題。比如這樣。”
老人向北方緩緩伸出一手,不過是隨便抬起的一個動作,可劍氣長城頭頂的巨大夜幕,卻如黑布被撕裂開來,一瞬間大放光明,最終卻隻有一條極其纖細卻極為璀璨的光線,從天而降,砸入城池中的某處,然後就是地麵上,有無數的金色光芒爆裂炸碎開來,如有上五境的劍仙在這一刻金身崩壞。
陳平安張大嘴巴。
老人嗬嗬笑道:“喝口酒壓壓驚。”
陳平安傻乎乎摘下酒葫蘆,遞給老劍仙。
本意是打趣身邊少年的老人陳清都,沒有伸手接過養劍葫,轉過身,搖頭晃腦緩緩前行,輕輕跳下城頭,自言自語道:“傻丫頭找了個傻小子,絕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