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方才還在一旁低聲嗚咽的少年道士卻在此刻直起了身子,對著麵如死灰的劉小鹿冷冷開口,“你說的沒錯,就是因為你太弱了,所以沒有能力去保護自己在乎的人。”
“我……太弱了?”
聞言,劉小鹿空洞的眼神此刻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
“對,你太弱。”
少年道士的目光像一道冷箭刺進劉小鹿的心底,“家中之難門派之禍或許罪不在你,但今日之戰,你所有凡人之軀的同門尚且都在浴血奮戰,而你呢?作為一個修仙者你居然躲在身為凡人的同門身後,靠著他們的犧牲苟延殘喘!”
接著他伸手指向地上橫陳的數具屍體,“你如今這幅模樣,如何對得起這些願意為你付出生命的同門?與其這般自暴自棄,不如想想如何才能將自己變得更強,沒有實力,如何能保護身邊的人?”
胡易之見少年道士言辭冷硬,眉頭一皺,忍不住開口說道,“小鹿她年紀還小,修為也尚淺,且並無武功傍身,你這些話說的有些重了。”
而胡易之懷裡的劉小鹿卻是身子一震,雙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絲神采,像一簇熠熠生輝的火苗。
她轉過腦袋看向一旁的少年道士,道,“三哥哥說的沒錯,隻有變得更強,才能保護我在乎的人,隻有變得更強,才能不讓在乎我的人受到傷害。”
少年道士眼底升起一絲柔和的暖光,口中卻道,“無上天尊,逝者長已矣,生者當如斯,你能明白這個道理便好。還有,貧道已經入了道門,以後請喚我玄金。”
語畢,又躬身對著胡易之做了個揖,道,“胡道友,既然此間事了,在下這便回山複命去了,幾位保重。”
接著不等胡易之回話,他便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了。
“三哥哥……”
玄金大步離去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層層疊疊的密林深處,胡易之揉了揉少女亂蓬蓬的頭發,柔聲道,“安心,既然知道了你兄長的師門所在,日後總有再見之日的。”
劉小鹿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收回了戀戀不舍的目光,這才發現洛麟不知何時已經被林顏從林間背了出來,忙快步跑了過去。
“林峰主,小麟他怎麼樣?”劉小鹿急問道。
林顏抬手擦了一下嘴邊的血跡,沉聲道,“傷的很重,怕是……性命堪憂。”
劉小鹿聞言,臉色瞬間大變,顧不上再多想,伸手一把撕開了洛麟胸口的衣物。隻見少年的胸膛之上布滿了猙獰的爪痕,傷口皮肉翻起,血肉模糊,更有絲絲縷縷的黑氣縈繞在其上。
“怎麼會這樣……”劉小鹿一愣,求助般的看向了身旁的胡易之。
胡易之雙眉一凝,探過身來仔細看了看洛麟的傷口,這才道,“這黑氣是被鬼王身上所帶的鬼氣侵蝕所致,若不儘快將鬼氣拔除,少則十日,多則一月,身體便會被鬼氣完全侵蝕,生機儘失。”
“拔除鬼氣?如何才能拔除鬼氣?師父你快想想辦法吧!”劉小鹿拉著胡易之的衣袖連聲問道。
胡易之麵沉似水的思索了一會,道,“這鬼氣隻能用火屬性功法修煉出的靈力才能徐徐滅之,可我胡氏一族修行的乃是木屬性功法。”
“那,那小麟……”劉小鹿臉色一白,顫聲道。
“你先彆急,築基期修士的先天之火也有滅除鬼氣的效果,但家族中的築基修士不過族長和一位久不問事的族中長老,若是天靈果還在,倒還好說。可如今,想讓他們為了此事出手,恐怕還得再想另想辦法。”胡易之顰眉道。
“天靈果,天靈果……”劉小鹿下意識的重複了兩遍,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拔腿就朝著李煥生伏在地上的屍身奔了過去。
伸手在李煥生的衣物裡摸索了一會,倒真叫她找到不少稀奇古怪的物件,一本封麵上一個字都沒有的黑色冊子,一隻造型怪異的玉質短笛,還有一個小小的紅底織金錦盒。
將錦盒打開一看,隻見裡麵裝著一顆青綠色的圓形果實,約有銅錢大小,表皮之上靈光流轉,很是不凡。
劉小鹿頓時大喜過望,忙舉著錦盒送到胡易之的麵前,問道,“師父,你看,這個是不是天靈果?”
胡易之微微一愣,接過劉小鹿手裡的錦盒,喜道,“正是!有了此果,想必足夠讓族中的築基期修士為了小麟出手一次了,沒想到李煥生這廝居然會將靈果帶在身上。”
“我也是剛剛才突然想到,如此珍貴的靈果,若是放在彆處反倒會時刻擔心被旁人覬覦,定要隨身攜帶才能安心。”
劉小鹿蹲在地上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取出昨夜采集的草藥,敷在洛麟的傷口上,又從自己的衣擺上扯下了幾塊布條,為他簡單的包紮了一下傷口。
這些普通的藥物雖然不能祛除他體內的鬼氣,但好歹能促進傷口儘快止血愈合,否則隻怕還沒跟師父回到家族,洛麟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了。
幾人懷著沉痛的心情,收斂了劉星宇和飛雲的屍身,將他們合葬在了一顆古樹之下,小小的土包前麵擺著一把精致的短匕和一個白玉小瓶。
劉小鹿雙手合十,心中默念道,願兩位師兄能在另一個世界再次遇到自己的所愛之人。
稍作休息,三人又在西邊數裡外的林子裡找到了王小寶一行人,所幸李煥生嫌普通幫眾的速度太慢,並沒有派他們出來追擊,因此一眾弟子雖然臉色疲憊倒是沒有再出現什麼傷亡。
翌日,胡易之帶著眾人回到了崆梧派,將山門中殘存的狂風寨之人殺了個乾淨。
不久,各城中的輪守弟子們也陸續回歸,逃到城鎮中的弟子們得到消息也紛紛趕了回來,直到此時,千瘡百孔的沐月山上才恢複了些許生機。
……
皎月峰。
夜空晴朗如洗,微寒的山風徐徐的吹動著崖邊兩人的衣衫。
胡易之看向一旁仍舊一身玄衣的林顏,開口道,“明日我便要帶著弟子回家族去了,小顏你今後作何打算?”
林顏撫了撫耳邊被山風吹起的發絲,語氣平靜的道,“我無父無母,自小在崆梧派長大,崆梧派就是我的家,我要留下來。”
胡易之默默的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拖出了兩道長長的黑色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