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庭的哭聲，在殿中回蕩。
滿腔的委屈，還說無窮的難受，仿佛要通過這一場痛哭，全部發泄出來。
老將軍餘文瑞看到這裡，雙眼已經通紅，淚珠不斷劃過滿是皺紋的臉頰，滴落在地磚上麵，他能感受到兒子的心裡有多難受。
換作是自己，餘文瑞覺得，大概也和餘庭一樣，自暴自棄了。
以前有多威風凜凜、意氣風發，在雙腿被廢之後，就有多難過，前後對比，落差太大了，不管是誰，都是難以接受如此事實。
寧無雙看到他如此，無聲歎息。
但是，她有一個重任，想交給餘庭，不把餘庭這些傷疤揭開，再一次鮮血淋漓，直麵血淋淋的現實，餘庭走不出這場讓人心碎的悲痛。
儘管不忍心，但也不得不狠心一些。
“四年前……”
餘庭痛哭了好一會，總算緩過來了，聲音嘶啞道：“屢戰屢勝的餘三郎，自以為天下無敵，驕傲自滿，犯了領軍打仗之大忌，急功冒進，目空一切，正因為太驕傲了，帶領四弟走進了趙國設下的陷阱之中。”
說到這裡，他臉上的表情抽搐了下，好像極為痛苦。
那是一段，他最不想回憶的往事。
每一次想起來，心如刀割，很痛。
但有些事情，很難不回憶，越是刻骨銘心，越難忘記。
為此，餘庭隻能喝酒，以酒精麻醉自己的想法，隻有喝醉了，才會想不起曾經的事情。
“四年前，三月十日，小雨。”
“餘三郎鎮守大寧東邊殤水關，那一日，趙軍派兵搦戰，三郎帶領四郎迎戰，趙軍一擊即潰，寧軍軍心大振。”
“趙軍潰敗撤退，三郎高度自負，不把趙軍放在眼內，領兵追擊，追到二十裡外的馬家溝，終於發現有什麼不對，馬上下令撤退。”
“但此時要退，已經來不及了。”
“四周趙軍，蜂擁而至。”
“餘三郎想起當初麵對十倍於自己的趙軍，尚且可以殺出去，依舊不把趙軍當一回事，領兵不斷廝殺突圍。”
“哪曾想，趙軍早已斷了退路，死死圍困，再派出高手於亂軍中，尋找機會暗殺三郎，四郎為救三郎，死於刺客之手，四郎雙腿也被刺客廢了。”
“剩下寧軍將士，拚死殺出，但幾乎全軍覆沒，隻剩下十多人，帶著三郎回殤水關。”
“至於四郎，至今連屍體都找不到……嗚嗚嗚……”
餘庭把當初的事情，複述到這裡，哭聲逐漸又變得痛苦萬分。
自暴自棄慣了的他，現在哭起來，哪怕在寧無雙麵前痛哭，完全顧不上什麼君臣之禮，沒有儀態可言，有的隻是他的痛苦難受。
心裡真的，好像有一把把刀，狠狠割下來那般的痛。
餘庭驕傲自負，不僅害死了殤水關的士兵，還害死了自己的親弟弟，又被廢了雙腿，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趙人，可恨！”
“每當我大寧，有驍勇能戰的將軍，趙人必定不遺餘力地除去、廢掉。”
“餘家如此，楊家也是如此。”
寧無雙凜冽的眼神裡，此時殺氣騰騰，臉色嚴寒。
雙手攥緊，指甲刺得手心，一陣陣刺痛。
楊延瑛的父兄在七八年前，也是寧國軍中的希望，但最後的下場，又和餘庭他們差不多，甚至餘庭的大哥二哥，也是差不多。
趙國這是不想給寧國，有任何強大、崛起的機會。
一旦有了這個苗頭，就要馬上扼殺。
否則，那麼弱小的一個寧國，趙國尚且無法滅了，以後如何滅了東洲其餘六國，一統東洲呢？
“四郎……四郎……”
餘庭抽泣地大叫。
四弟是被他害死的，要不是他驕傲自滿，目中無人，四弟會死？殤水關的守兵，能全軍覆沒嗎？
當時的殤水關，直接丟了。
寧國東邊的大門，就是在他手中丟掉的，這一次趙人能殺進來，橫掃寧國，兵臨帝都城下，才能那麼順利。
餘庭覺得，自己就是幫凶。
“庭兒，彆說了，彆說了……”
餘文瑞俯身抱住餘庭，儘量安撫。
餘庭哭得渾身抽搐，好一會才儘量平複情緒。
“你想不想報仇？”
寧無雙這才問道。
“我還能報仇嗎？”
餘庭自嘲地笑了，再看了看自己的雙腿。
連站起來的能力的都沒有，談何報仇呢？
“能！”
寧無雙很肯定道：“朕這一次傳你進宮，是有一個重任想交給你，朕的身邊，沒多少可以信任的人，餘家所有人，朕都能信任，也是寧國虧欠了你們。”
停頓了下，她繼續說道：“報仇，不一定要站起來，站不起來也行。”
說到這裡，她從身上，拿出那一份火藥的詳細製造方法，來到餘文瑞父子二人麵前，又道：“站不起來，也能報仇，隻要人還沒死，隻要你是真的想報仇。”
“陛下！”
餘庭做夢都在想報仇，聽了此話，他激動得雙手按在輪椅上要起來，但剛撐起了一點，又重重地再坐下去，哀求道：“求陛下，教我報仇！四弟……四弟每天晚上，都會出現在我的夢裡，大叫讓我快走，讓我回去了，再帶兵滅了趙國幫他報仇。我……我夢了四年，每天、每次喝醉，都能夢到。”
他有點激動，以至於坐不穩了，激動得從輪椅上摔下。
“求陛下，教我報仇。”
餘庭艱難地，給寧無雙磕了一個頭。
“庭兒！”
餘文瑞想扶起餘庭，但寧無雙沒有說什麼，就不敢扶。
寧無雙給了旁邊，一個太監的眼神。
那個太監趕緊過來，把餘庭扶起回到輪椅上麵。
“你應該聽老將軍說過，朕曾經有一種，叫做煙花爆竹的武器？”
寧無雙把那些火藥的製作方法，送到餘庭麵前，又道：“煙花爆竹之所以能那麼強，主要是一種叫做火藥的東西發揮作用，朕得到火藥的製造方法，但身邊能信任，並且有時間去做的人，隻有你餘庭了。”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餘庭，繼續把火藥配方，給餘庭遞過去，又道：“煙花爆竹的作用有多強，相信老將軍和餘成一定和你說過，這是我們寧國反擊的關鍵，若你真的想報仇，接過這一份重任，為朕製造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