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的小戰士聽這聲音聽的頭皮發麻,沒忍住下意識的抖了一下。
不光是他,車裡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夏建國催促道:“把車再開快一點。”
開車的小戰士立刻應:“是!”
不過他們也隻是坐車再往前走了沒幾百米的路程,小戰士就把車停在了路邊。
他轉頭對夏建國道:“師長,前麵土質比較疏鬆,車不能再往前開了,咱們得在這裡下車。”
他們這軍用吉普上麵還坐著4個人,重量起碼在1噸5以上。
這麼重的車開到前麵去,說不定發生地陷,車都得掉下去。
實在太不安全。
夏建國順著風擋玻璃看向前方,那肉眼可見的一處深溝,與他們現在所在位置之間還有個七八十米那麼遠,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夏黎看到這場景,心裡難免也閃過一片了然。
怪不得說不好救援呢,前方地上有許多蜘蛛紋裂縫,看起來就不太結實的模樣。
彆說是普通車輛,就算現在有起重機,說不定都不好往前方開。
不然就那幾噸的重量,一個弄不好就得直接陷進去。
如果和電影裡麵的懸崖那樣,地上的土並不實誠,而人或者車向前走去,土地支撐不住,直接把人掉到地震造成的深溝裡,那救援的人和車也全都得完蛋。
這救援任務確實不好救。
夏黎跟著夏建國一起下了車,走在雨後十分泥濘的土路上,一起往深溝的方向走。
隨著他們離那道深溝的距離越來越近,那些淒厲的哭喊聲就越來越大。
走到附近,夏黎才真正看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在車上坐著時,確實能看到遠方有一道目測大概有七八十米的深溝。
夏黎原本還覺得被救援人員是在這道深溝裡,因為土質疏鬆,所以才不好把人營救上來。
可臨近了才看清,那道深溝確實深,看著也有十幾米的模樣。
可這道溝底早就沒了人。
不遠處有一個搭起來的塑料棚子,下麵站了許多人,有民,有兵。
這其中有幾個穿著樸素,無論是衣服上還是臉上都跟花貓一樣的十幾歲孩子,身上圍著軍大衣手裡捧著瓷碗,一口一口的喝熱水。
她所以為的遇難深溝中的災民,很有可能早就已經被華夏這邊的人救了出來。
真正發出哀哭的聲音並不在那裡,而是與那條深溝同一裂點發源,地震出來的另外一道深溝。
而這條深溝在地麵上的裂紋寬度,還不到一掌之寬。
但在這短短的一指寬的地裂周圍,全都是細小的蜘蛛裂紋,好像一碰就會碎似的。
而這麼狹窄的環境下,下麵有無數人在哀嚎。
夏黎唯一能猜測到的可能就是,這條深溝是地震又或者是地震餘震造成的。
在最開始的地裂時,那些師生從地麵上掉了下去。
而又在後來的地震中,這條地裂隨著地球運動收緊,又把上麵的裂紋合上,到一個人完全沒辦法通過的狹窄路徑。
底下有多寬的空間夏黎不清楚,但她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把他們救出來很難。
直接往下放繩,人因為地裂的寬度不夠,出不來。
想要挖一挖地裂的斷麵,就因為土質疏鬆,怕二次坍塌,又或者是石頭高處墜落砸到下麵的人,根本不敢進行挖掘。
更遑論,就算真的大家都想賭一賭,尋思著萬一挖出足夠的寬度能把人救出來。
可誰去挖?
人工開鑿的難度先不提,那些當兵的要是在上邊挖了一半,地麵坍塌,所有人掉下去又要怎麼辦?
下麵的那些人碰上地震地殼開裂,人掉下去地殼又合上這種事兒,著實罕見,也足夠倒黴。
待眾人走近,夏建國不顧前方的危險,執意走到那條巴掌寬的地裂旁。
夏黎也跟在夏建國身後,一直用手揪著她爸的袖子,隨時準備她爸要是踩到哪兒往下掉,她就拽著人立刻落跑。
眾人很快就分散著走到地裂旁。
夏建國麵色沉重的往下看。
待見到下麵真實情況的那一幕,他的心頓時沉進了穀底。
夏黎就跟在夏建國身後,自然也看到了下麵的景象。
有些昏暗的夾縫內,一條長長的地裂“山穀”其下寬窄不一。
順著這條“山穀”的走向,下麵站了一長列的老師和學生。
老師們的年紀普遍不算太大,也就二三十歲左右,活著的都是年輕老師。
而那些學生們的年紀則更小,看著隻有十二三歲的模樣。
應該是一群初中生。
而這樣一群年紀不算太大的人聚集在穀底,“山穀”寬闊的地方有人聚堆站著,“山穀”狹窄的地方,有人被擠在兩邊的山穀之間,身體大概是被夾住了,移動都沒辦法動,站立的姿勢十分畸形。
而無論是寬敞地方站的人還是狹窄地方站的人,此時他們身上衣服破破爛爛,皮膚上全都是跌下去造成的傷,渾身血乎拉的,在注意到有“大人物”過來後,揚起沾滿血的腦袋齊齊往上看。
聲音嘶啞的喊著:“救命!”
“求求你!救救我們!
我不想死啊!嗚嗚嗚!”
“叔叔阿姨們,求你們救救我們!
我們以後都乖乖的,再也不惹老師和爸爸媽媽生氣了,你們救救我們!”
“是啊,以後我們再也不挑食了!老師的話我們都聽,再也不淘氣了,以後一定會做個好孩子。
求求你們救救我們吧!”
他們看向夏建國和夏黎他們的眼神中,絕望中充斥著小心翼翼的希望,以及彷徨中懼怕被放棄的驚恐。
可事實上這些還處於象牙塔,甚至認為“乖乖聽話不挑食”就會得到獎賞年紀的孩子們,因為這場大災難,可能即便被營救上來,也沒有能再聽爸爸媽媽話的機會。
他們尚且處於懵懂,卻出於生物本能的不想死,畏懼死亡,並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們這些當兵的人身上。
站在上麵往下看的一眾士兵,看到下麵這群孩子絕望哭嚎求生的模樣,隻感覺肩負巨重。
心中全都閃過不忍,甚至有人不忍心看到下麵一幕,微微偏開了頭。
夏黎眼神比其他人好使,清楚地看到,下麵有個孩子下顎都已經不知道怎麼被磨沒,隻剩下上顎,眼睛也瞎了一隻,眼眶上隻留下像是劍士被拔掉後留下的“銅錢肉疤”。
即便是這樣,他依然滿心對生的渴望,讓他們忘下去之後,朝上伸出唯一一隻還能動,已經布滿鮮血的手,希望他們可以救他。
而或肢體扭曲,或五官殘疾,又或是身體器官血肉模糊……
像剛剛那孩子那麼慘的人,下麵不隻有他一個人而已。
而他們仰頭向上看,被鮮血沾染的眼睛裡,純粹的對生的渴望過於強烈,就算不聽到他們撕心裂肺,嗓音早已沙啞的悲戚哀嚎,這一幕的景象也足夠給人讓人有一輩子陰影的衝擊。
夏黎哪怕是常年見過鮮血與殺戮,此時看到這番景象,都頓時覺得喉頭一梗,胃裡有些翻江倒海,胸腔裡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比起成年人而言,夏黎對於“未來的希望”總是更加寬容,對生命也比其他人更加敬畏。
那些孩子,太想活下去了。
而這樣的一群渴望生存的人,即便能被救上來,以他們的傷勢估計也有一小半活不下來。
其餘的人有一半以上,最後會落得一個終身殘疾的下場。
而更大的可能是,因為救援環境惡劣,這些人很有可能會被放棄救援。
曆史書上的唐山大地震死亡人數20餘萬,也僅僅隻是個數字而已。
而真正見到這一係列的災難景象,夏黎看到那些以現在的救援水平,根本不可能被救上來的孩子,才知道心裡有多揪心。